鄭嗣仁
1999年是先父鄭天挺(1899—1981)先生百年誕辰紀念。他在“七七事變”時任北大教授兼秘書長👩🏻🦽➡️,負責留守北平🚿,保護北大師生安全撤離古都,前往長沙臨時大學。1938年初,又隨三校師生由長沙撤至昆明,任西南聯大歷史系教授。1940年初並兼任西南聯大總務長,直到抗日戰爭勝利。梅貽琦先生則一直任西南聯大常委會主席🚍。梅、鄭二人在聯大共事五六年👨🦳,互相配合,關系一直很融洽。
聯大行政效率改進委員會
同去四川公幹抗戰前鄭先生任北大秘書長多年,行政事務冗雜,百事纏身🏃♀️➡️,大大影響了他的教學及科研時間💁🏽。到聯大後,北大蔣夢麟校長(時任西南聯大常委)退居二線,聯大校務由梅先生主持。時鄭先生向蔣校長提出不任行政職務,專心教學🛕,得到蔣的同意。1939年4月🦇,蔣校長跟鄭先生說,一些聯大教授對學校行政效率有意見⇾,故學校決定組織行政效率改進委員會,讓一些教授參加,也讓鄭擔任委員。鄭先生一聽😰,就覺得這樣的組織本非治本之策💃,未必能有所作為,不過既已成立,如能貢獻些意見以備參考還是好的,因之也就同意了👷🏻♂️。
過了不一會兒,梅先生忽然來了,對鄭說:“剛才已商量決定👨🏽🌾,請你當主席。”鄭大為吃驚,立刻表示拒絕👵,並向蔣校長報告此事。蔣也認為以不任主席為好。鄭乃再向梅先生力辭,梅不允。鄭先生態度極堅決,急告聯大秘書章廷謙,請他將梅之手諭送還改派⇒。然而此事並沒有影響兩人關系🍎🏓。
同訪吳文藻謝冰心夫婦
1939年10月底👭🏼,梅、鄭及楊振聲(今甫,聯大中文系教授,校常委會秘書主任)👜、陳雪屏(教育系教授)四人至呈貢看望吳文藻(雲大教授)、謝冰心夫婦的新居🧓🏿。當時他們一家為了躲避空襲😵💫,移住在這裏的一個小山上🫃🏽。呈貢離昆明很近,火車行駛近一個小時,四等車來回票價一元三角。呈貢車站離縣城尚有八裏路🏟🔀,乘馬亦要一小時。吳、謝一家即住該縣東門(就日門)山上之華氏墓廬。大家一起稍休息後👳🏽♂️,即由主人陪同繞山頭一周🎒。這裏風光秀麗✋🏼,“遠望滇池,彩疊數色🧑🦱,不辨為雲🦶🏽、為嵐、為光、為水、為山、為田!”至晚飯後🤞🏿,則“月色絕清,萬頃溶溟,似晝而淡,似燈而靜”,確是鄉間難得見到的景致🏌🏽♀️。當晚鄭、陳二人即住吳寓👪,梅、楊先生則住龍街鄭穎孫先生寓所𓀊💆🏻。
次日,由“朋友第一”的吳、謝二先生帶領,大家又出縣南門(文明門)乘馬十八裏至烏龍浦遊玩📷。“登山而望😖,前臨昆池🫰🏽,西山屏列,風景大似南京燕子磯。”賓主在此共進野餐👩🏻🍳,別具風味。是晚眾人又在鄭穎孫處聽其撫琴,及張仲和女士昆曲,盡興而歸。
又次日晨10時👶🏽🧦,由女主人導遊龍井👩🏽💻。大家同出北門(朝京門)🍿,越公路東北行,即見一亭,其旁即泉✡︎,全城飲水全賴此泉🥴。中午食餃子後🏞,鄭、陳二人因次日有課,於下午即乘火車返昆明👣,梅🥢、楊二人仍留呈貢。
此次旅行🐍,大家不僅飽覽此地的風光,會見了老友,同時也得到很好的休息。唯一不足者,即梅先生行路中不小心蹩了腳👩🌾。
堅持鄭先生任聯大總務長
1939年12月,聯大總務長沈履決定去川大任教務長🧑🎨。事前沈即向鄭透露此訊,並言梅先生深盼鄭繼任此職🧘🏼♂️。鄭先生表示萬萬不行,並向蔣校長表明此意,得到蔣之理解。次年1月,鄭先生其他友好均不贊成鄭擔任此職。一位同樓住的老學長勸鄭不就的態度尤為堅決。他說,目前學術領導(指各院院長)皆屬他人,而行政領導均北大人任之,外人將以北大不足以談學術。且行政職務招怨🍌,學術領導歸譽🤹🏼♂️🥕,若怨歸北大,而譽歸他人🚣🏽♀️,將來學校地位不堪設想。鄭先生對此老之意見極同意且贊賞,於是乃向常委會去函,表示總務長之職絕對不就。不料校常委會仍通過,沈履又來勸駕⚗️💡,謂人事🟩、經費均無問題;同時梅亦表示👉🏻,即來找鄭詳談。鄭怕梅來,乃到處躲避。然梅先生仍來挽勸就職,態度極殷切。鄭先生乃坦然表示,所以不就總務,“並未謙讓👊🏼,亦非規避,尤非鳴高”,不過欲乘此時多讀讀書,認真教課👉🏿,並致函常委會表明態度。未幾,常委會議仍主挽留,並派黃子堅、查良釗🫳🏻、楊振聲、施嘉煬、馮友蘭諸先生再來勸駕👩🏻💼。且留函稱:“斯人不出💇🏼♀️,如蒼生何”而此時傅斯年、周炳琳、楊振聲等人又怕傷及北大與清華的感情,一反原來態度,復勸鄭先生就任2️⃣。周炳琳並謂,在目前局面下,只好犧牲個人,維持合作🤶🏽。在這種情況下👩🏻🍼,鄭先生乃向梅先生表示✡️,願維持此職至是年暑假,並表示可在開學後就職。而梅先生在談後卻向同人言🔔🛀🏽,鄭先生今天即就職🏃♀️。於是鄭先生乃成為聯大之總務長👩❤️👩。
鄭先生挽勸梅先生
1940年夏👩🎤,德軍侵占法國後,安南(今越南)形勢突然緊張。當時政府密令西南聯大等校亦遷四川。此事在討論時意見不甚一致🦶🏻,且運輸費用亦大(鄭先生估計須200萬元)🧑🏿⚖️,困難重重。而一部分教授在討論時也對學校行政效率有意見👰🏻♂️,希望能加改善,甚至會外尚有人主張應增設校務長者,鄭先生對此事不以為然。他認為🤘🏿🏊🏿,如果誰不稱職🧍♂️,盡可撤換。梅先生處此困難中,覺得異常疲倦,想去呈貢休息一二周。鄭先生也向梅表示,一俟學校校舍問題解決後,即辭去總務長職。
8月底🤲🏿,梅先生去呈貢休息👊🏽。行前給鄭寫信🎻,謂已辭常委會主席。鄭大驚,於是復梅一函🐨,表示梅先生若去,“則天挺當立即離去,”並表示將去呈貢慰留。與此同時,蔣夢麟校長亦請鄭先生親自去呈貢,代表他本人向梅先生致意並挽留。
9月3日,鄭先生與羅常培先生去呈貢吳、謝宅,鄭當面向梅表示蔣校長挽勸之意,並謂:“在三校合作局面下,一人去留,關系甚大🤦♂️,希望不再言辭🤰🥌。”梅先生表示,“近日倦甚,提不起精神。”鄭說🤸🏼♀️,“可多休息幾天,即可恢復。”鄭與梅先生談完後,當日即回昆明。未幾天🤵🏻♂️,梅先生也回昆明,仍然認真處理校務,一切如常。當然👉🏼,鄭先生處此情況下,一時也不好再提辭總務長事。
同去四川公幹
1940年秋,日軍侵占越南,雲南局勢驟然緊張✋🏻。當時在昆明的其他學術機構,如中研院史語所及北平圖書館等大多遷川👲🏿,聯大也在四川敘永設立了分校,接納一年級新生🖲。1941年夏🧛🏻♂️,昆明形勢已趨緩和,且分校設立太遠,諸多不便,於是聯大常委會決定敘永分校停辦。梅🐧、鄭二人乃就赴川公幹機會⛹🏽♂️,去敘永慰問師生🛄👇🏼,並告知暑假後遷回昆明。
這次同行的還有羅常培先生🎧。他們三人此行三個月🧑🏼🤝🧑🏼,飽嘗了戰時“蜀道難”的滋味,還倉皇遇到多次警報👴🏿,歷盡辛勞。但也苦中有樂🤴🏽,看望了不少老友新知,訪問了史語所及四川大學、武漢大學及金陵、齊魯🚶♂️➡️、華西大學等十幾處學術機構🧘,並順遊了峨眉山。
這次旅行🎩▫️,使梅💧、鄭二先生增進了了解,關系更加密切👩🦱。尤其是梅先生的謙虛,待人誠懇,有修養,處處遷就人的學者風範,給了鄭先生極好的印象🧦。
回昆明不久📿,羅先生寫《蜀道難》一書。就是敘述他們這次旅行的🏇🏼,並請他們共同的好友謝冰心女士作序。
梅先生工作一斑
梅先生一向工作認真負責且極細致。1945年2月,梅先生離昆赴川公幹,臨行前給鄭先生信,談到校中未了之事🪃,即如工警之裁減,工役夥食之津貼🧑⚖️,甚至連一些教室之桌凳未搬,壁報張掛之墻壁已修好等,均一一交待清楚,不厭其煩。
1946年三校北上復員。10月🏌️♀️,一批聯大箱子北運至平🥧,梅即囑按四校(北大、清華💂🏽、南開、聯大)分開撥交,並在是月25日函告鄭先生🧋,請按時照料。信中所述各點均安排得極為細微🔯,如什麽箱子裝錯了,什麽箱子是個人書籍等,一一標明清楚。最後說:“點交各校之箱件號碼及總數,及有無損毀情形🤬☀️,向各校取得收據🤵♂️,由彼等交遷(運)委(員)會⏬,以清責任”等。
梅先生一向註重節約🈷️。1946年9月末,梅校長夫婦打算請胡適(北大校長)、傅斯年(北大代校長,剛卸任)🧏♀️、陳雪屏(北平臨時大學補習班主任,剛卸任)夫婦及楊振聲、鄭先生等人在城內騎河樓39號清華同學會吃飯,歡送傅斯年夫婦回南京♿️。梅先生函告鄭先生📱,請代煩陳雪屏家之廚師烹做💁🏽♀️,並稱🧝🏻♂️👎,應“在不太講究而又不埋沒廚師手藝的原則下”為之🕯。最後表示,“瑣碎奉瀆,甚感不安,惟於明日多敬一杯,以表謝意耳!”梅先生工作細致周全,卻又寓於幽默之中。
2000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