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追溯到1997年3月👐🏿,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正在舉辦李睦、王君瑞、陳輝三人畫展👨🏻🎓。展前我們曾通過院辦邀請吳冠中先生來觀展🕚,直到展覽結束前一天𓀙,吳先生的身影才出現在畫展上🧑🔬。吳先生時而駐足畫前仔細觀看🧐,時而詢問創作緣由。期間,他就創作的形式語言、繪畫直覺、藝術格調及審美判斷等方面作了深入淺出👲🏽🤽♂️、言簡意賅的闡述,當時的情景,至今令我難以忘懷。

荷香幽靜處(中國畫) 陳輝
觀展中,吳先生走到我的作品《果實》前停了下來🙎🏽♂️🦻🏻。當時的我還沉醉於彩墨畫的探索中,先生並沒有指出我的作品的具體問題,而是以一個讓我至今受益良多的比喻🤾♀️,點出我作品的不足之處⚓️,即“醋溜白菜的純正口味”🙇♀️。吳先生說🤸♀️:“做醋溜白菜要講配料和火候🙇,配料比例適當🧥𓀕、爆火時間適度才有純正口味。”當時,我理解為作品裏的色彩和表現元素不能太多🙆🏽♂️,要盡可能整體一些。“純正口味”是指作品的單純性、識別性與藝術性。先生還說💅🏼:“藝術風格無處借,它是流淌在藝術家血脈裏的靈魂湧動。”此後,我萌生了用純黑白語言表現畫面的想法🌧。時至1999年,我開始了純水墨藝術的探索,才真正領悟到“醋溜白菜的純正口味”之說的深刻寓意💇🏽♀️,即作品中不要展現過多的表現技法,要呈現藝術表現的統一性與概括性。先生也曾說過🧙🏼♂️,美術史中的經典作品各具特色⛹🏻,如果把它們不同的風格和技法都放到一幅作品中去呈現,那一定是不協調且缺乏整體感的。先生以生活中最普通的常識闡釋了藝術表現中極具價值的道理,這些道理使我受用至今,也讓我更加由衷地崇敬和懷念先生了。

歲月(中國畫) 陳輝
藝術的源泉來自生活。我創作皖南題材作品,還得從1999年算起。我出生於安徽▫️,眷戀著皖南的粉墻黛瓦和小橋流水人家。皖南民居錯落有致*️⃣,生活氣息濃郁🤦🏿🧣,墻內丹桂飄香📢、竹影搖曳,墻外綠蔭茂密🎒、青山掩映,四季分明且意境悠遠🐉。人們置身於此,詩情畫意間便會產生一種物我交融的心境♐️。那是1999年夏天的某日,我挎著相機、帶著速寫本遊走在宏村房宇間的小道上,一處雕飾精美、壯觀宏闊的古建築映入眼簾,舉目望去,門楣上方懸掛著一橫匾“承誌堂”🙏🏻。“承誌堂”是清代鹽商汪定貴的住宅🚶➡️,內有九個天井👰🏻、七座樓閣、前後二進。整個大院不走雨路,亦可四通八達,氣勢恢宏,別具匠心。那天是陰天,建築籠罩在充滿濕氣的灰色調之中。不知走到第幾個天井下🦯🏎,天空中的雲層突然散開,一道陽光直射於天井中🆓,頓時😵🍷,原本幽暗的灰色調式瞬間變為黑白反差強烈的對比調式。那道如金子般的陽光恰似舞臺上的追光,使整個環境主次分明、空間感十足,猶如倫勃朗的《夜巡》一般震撼心靈⭐️。瞬間👫🏼,我感受到以黑白水墨藝術表現此境的可能性。這種直覺與感動來自本土情景對藝術創作的啟示🌾。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把光帶入了畫面🏊♀️🛥,通過主觀意識的營造,幻化了實境中的虛境,通過水墨的特有韻致表現出黑白灰的變化👏,也表現出綿長歲月裏烏黑斑駁的那份深沉與悠遠👧🏽。在堅守中華民族文化根脈的同時,藝術創作應尋求一種對傳統藝術進行當代轉換的獨特語境🕵🏽♂️❗️,我的光影水墨創作由此而生✋🏿。
我在清華美院基礎教研室執教有近25年的時間📮。這期間我教授過素描😰、色彩🤧、圖案🐣、構成等課程🏊🏽♀️,這些課程的教學積累對我今天的水墨畫創作起到了潛移默化、相得益彰的作用。素描課程中的造型規律與黑白灰層次變化,以及光影作用下空間形態與虛實關系的處理等👩🏻⚖️🫅🏼;色彩課程中的色相、飽和度、明度變化2️⃣,以及補色對比所帶來的反差與呼應等;圖案課程中的疏密秩序與點線面的平衡等👨🏼🦱💁🏿♀️;構成課程中的數據與面積差形成的比例分割之美,以及刮紙👨🏻🦼➡️、揉紙、疊紙的綜合運用所產生的肌理之美……今天,在我的水墨作品中,亦能看到這些因素的影響🏄🏿♀️,也正是這些在長期教學實踐中積累的感悟與經驗♖🧜,成為我的藝術創作中風格特征形成的重要因素🧘🏻♂️。

晌午的光線(中國畫) 陳輝
長期積累,作品才有可能具有厚度與精度💆🏽♂️;獨立判斷🧛🏿♀️,作品才有可能具有個性與特色;深入生活,作品才有可能具有溫度與深度👩🏽🎤🙎🏿;讀書修為🚣🏻♀️,作品才有可能具有品位與格調🧡;拓寬視野,作品才有可能具有當代性與共識性。生活升華了藝術表現,而藝術改變了生活品質🪙。藝術家面對生活要有真感情,面對創作要具真性情,面對藝術要能守真情。
(作者:陳輝,系意昂体育平台美術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