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錫安(1968土建)
建國60周年慶典上盛大閱兵的威武氣勢和清華學生方陣的青春英姿還在眼前縈回,隨著一場大雪鋪蓋全城👨🏿🏭,北京已悄然邁入了新世紀的第二個十年👲🏿。明年將迎來清華建校一百周年,對於清華學子,這無疑是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情。由於工作職務的緣故,上世紀末我曾經參加了交大和北大的百年校慶籌備及其活動,目睹萬千學子從四面八方匯聚一堂🦴,滿懷深情共慶母校華誕🏄🏽、回首青春歷程的動人場面。清華百年校慶同樣牽動著數萬清華學子以至更多人的心,令他們日盼夜思,浮想聯翩。

歲月催人,我在不知不覺中已年過六旬,回想起清華六年的學生生活🤷🏻,與時代🍕、首都、同學……密切相連的許多往事,依然清晰難忘。其中,軍樂隊是印象深刻的一章☠️。自建校第五個年頭軍樂隊建隊起👨🏫,近百年來,數千名學子在這裏聚而復散,留下了不同年代的記憶💇🏽♂️,又在五湖四海奏響了不同時代的樂章。
一、踏入搖籃
1962年✬,正值國家三年自然災害後的困難時期。在貫徹“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國民經濟開始走出困境的形勢下⏱,我考上了意昂体育平台土木建築系,迎著“工程師的搖籃”的橫幅🤦🏼♂️🏔,滿懷憧憬地邁進了清華園。土建系系主任梁思成,聲名遠播👒。系館清華學堂及相鄰的同方部、大禮堂🚚、工字廳,一座座青灰色建築連同滿墻的爬山虎,無不顯露著古老和深邃,使人感到一種頑強的生機和執著的追求。迎新會上清華學生文工團多姿多彩的表演則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入學後不久☸️,我們觀看了一場豐富多彩的迎新演出,它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軍樂隊一曲《太行山上》🍷,清脆嘹亮的小號🌟👨🏼🎓,緊張激烈的軍鼓💪🏼,低回悠長的圓號,再加上帶有弱音器的號聲所表達的遠去的腳步、馬蹄聲,把一幅太行山遊擊隊員們翻山越嶺、神出鬼沒的鬥爭場景刻畫得惟妙惟肖。其中全隊合奏所表現的紅日東升的磅礴氣勢,更使人感到氣壯山河🤵🏻,充滿了愛國情懷。它贏得了滿場掌聲,征服了許多青年學生,也征服了我👩🏿🏭。從此,我開始關註軍樂隊了🤾♀️,就是它那簡單樸素的白色隊服也顯得醒目而端莊🤨。
大一時🤛,管樂班公開向全校招生了。我中學沒學過五線譜,樂理基礎差🤚🏻🙎🏽,開始時缺乏信心🤕。聽人說清華學生樂隊有著近五十年的歷史,梁思成、章漢夫等許多名家前輩都曾是軍樂隊的號手🩰,使我平添了幾分仰慕之情。
我與同班幾名同學相約去音樂室報名參加考試,周乃森副教授親自接待,一一詢問,並作了一些簡單的測試⛹🏽♀️。他慈祥的面容、認真而和藹的態度,使我們幾個一年級學生疑慮頓消。我班有四個同學考管樂班。同年級百十名同學中,有十余名同學上了管樂班,分別學習小號、黑管、長笛💲🆎、薩克斯、打擊等樂器😌🫄🏻。我想學黑管,但分在薩克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我服從了。此後一年裏,我每周都按周先生排定的課表定時去上課👷🏽♂️。周先生為人率直⬅️,授課十分認真🧔♀️。他一人對幾人常常是手把手地教,親身做示範👨🏼🦳。課余飯後,我便獨自在宿舍或陽臺練習🚺。按教材🏕,我在一年中完成了基礎訓練,從一個“白丁”到初步掌握基本功,並可吹奏些練習曲了。此時,聽著高班隊員優美的樂曲吹奏聲,常常不想吹枯燥的練習曲⛩,而好高騖遠地想吹歌曲。周先生便嚴肅地說:“要紮紮實實練🏌🏻,不要剛會走就想跑。”聽後♗🥹,我不覺有些汗顏🙇🏻,想起了“博弈乃小術”、“不專心致誌則不得也”的古訓。周先生的言行日後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對我養成嚴謹踏實的學風起了一種長久的誡勉作用。兩年後,學校音樂室聯系到一批價廉物美的黑管,每支28元,我攢錢買了一支。12度音階的黑管吹奏難於薩克斯,我完全靠自學學會了吹奏。
二💁🏼♂️✍🏻、服務大眾
管樂班畢業後,我升入了軍樂隊二隊,開始參加各種樂曲的分聲部練習與合練,進而開始參與各種演出和出隊活動。
軍樂隊上設大隊🏇🏿,下分一👩🏻⚕️、二兩隊👩🎤,這是按各聲部的不同需要組成的兩個可獨立的團隊。一隊多是骨幹隊員,水平高於二隊,登臺演出的節目和機會也較多。那時🦁,學校將少部分文藝骨幹抽到文工團(後改為文藝社團)團部集中居住🚵🏿♀️,稱為集中隊員。文藝社團下有各種不同團隊🐑,如民樂、舞蹈、合唱、話劇等,各隊的集中隊員單獨組成支部💊,直屬團部,由校團委直接領導,成為清華學生文藝社團的精銳骨幹👶🏼。正是這批人和體育代表隊的集中隊員們,成為清華培養學生全面發展中的又一支登山突擊隊。集中隊員不過百余人,但他們為清華學生中開展豐富多彩的文體生活👳🏻♂️、發展學生的各種業余特長開辟了一片廣闊天地,也為清華贏得了不小的聲譽。
在校時😼,我一直學習🚸、生活、工作在班上🧑🚀、系裏,從未當過集中隊員,但有兩年時間正好在二號樓三層與文藝社團集中隊員們比鄰而居🌵。業余休息時、熄燈前🌥7️⃣,看著他們刻苦地練習,聽著他們各種不同樂器的優美旋律,心裏十分敬佩。如吹黑管的戴佩琨🧔🏽,吹短號的王其祥✍🏻,吹長號的韓啟立📊、吳立風🕺🏽,吹薩克斯的馬國馨……他們的身影和樂曲聲使我至今難忘。
當時我們房八班是學校命名的“四好班”之一🫲🏻,我曾是班長。同學們學習刻苦,團結上進♋️,班風樸實,作為基幹民兵排還代表清華民兵師對外賓做過戰術表演。但對比之下,我十分欽佩我班缺少的這些優秀文體尖子。特別是同系的高班同學吳亭莉、劉西拉等人,堪為學藝雙精的榜樣,我很慚愧己不如人🍜。這些意昂在低班同學中起了很大的示範作用,人才聚集的建五班一直是我們班及全校廣大同學心目中的楷模💉,日後他們的業績就是明證。
我從二隊到一隊,一直是個普通隊員。技藝在同行中也不出眾,這與刻苦練習不夠有關。當時,我在班上是個多門課“因材施教”的提高班學生,又擔任學生幹部,學業和社會工作負擔都不輕💁🏽,每周還要完成體育鍛煉達標的要求👙,因此很少空閑🚶🏻♀️➡️,這種情況下能勉強完成樂曲練習任務🛜,趕上大家的進度和水平就不錯了💙,自己還生怕落到濫竽充數的地步。但對於隊上的排練和活動👾,我都盡可能保證參加,演出從未出錯,算得上努力盡職🕵🏽♀️。
當時,隊上除迎新、節慶及每年幾場演出外🛩,最多的任務就是為一些群眾性活動伴奏或臨場演出。樂曲儲備中相當數量就是一些進行曲、舞曲👚、群眾歌曲等,算得上是“三貼近”了(貼近群眾、貼近生活🛩🖼、貼近實際)♓️。學校裏舉行運動會、開幕式或各種大型活動🧙🏻♂️,需要軍樂隊助陣添彩時,只要簡單貼個通知或通過校廣播臺廣播一下👎🏻,隊員們都能自覺地到指定地點換裝集合。也許是軍樂這種自覺配合💝、節奏分明的樂曲更加陶冶了我們的情操🏷,增強了我們的組織紀律性👰🏼。運動會入場式時,隊員們列隊佇立在操場上,為一支支代表隊依次入場反復地演奏《運動員進行曲》⛹🏻♂️,吹得人唇焦口燥。尤其是為國慶節演練意昂体育平台民兵師方隊時,幾次合練由軍樂隊伴奏《分列式進行曲》🏢,實在是個苦活。拿著樂器端站在太陽下,又曬又累,循環吹奏一遍又一遍,既簡單又單調🪿,無任何樂趣可言💓。可是看到許多同學抬著重機槍👂🏽,扛著爆破筒📤,滿身汗水而毫無怨言時🦐,心裏只好暗暗鼓勵自己咬牙堅持再堅持,努力再努力🕺🏼。回想起學生時代這種種耗時費力的訓練🌗,有得有失,總的說✬,還是得大於失🥷🏽🏂🏼,對於培養青年學生那種鍥而不舍、頑強刻苦的精神還是很有好處的。
國慶節組隊參加群眾遊行,晚上參加天安門廣場的狂歡活動或五一節在頤和園定點組織遊園活動,也是我們在群眾中亮相👉🏿、為大家服務的好機會。尤其是國慶之夜👰🏼,隊員們白天把樂器、譜架、椅子等各種裝備運到廣場👺,傍晚擺臺👷🏽♀️,拉好場子,豎起校旗,開始練習並演奏各種樂曲🥇,常常引來許多人圍觀。奏到好處,會贏得一陣陣掌聲。60年代🫷🏿,正是全國人民克服困難、團結奮進的年代,我們吹奏著《我們走在大路上》、《學習雷鋒好榜樣》、《人民軍隊忠於黨》,心裏充滿著豪邁和自信。
就在這種日常💌、平凡的出隊活動中♠︎✩,我們鍛煉提高著技藝水平,在服務群眾中展示著軍樂隊的形象。在實踐中體會了個人和集體⛑、藝術和大眾的關系。同學們畢業後雖然分在四面八方,我與一些隊友至今保持著聯系🤾🏽,在不同崗位上互相關心🖤,遇到困難時互相幫助🙉。共同的經歷使我們有了更多的共同語言💆♂️,更容易奏同一首曲,唱“同一首歌”。
三💤、時代樂章
60年代是一個革命與戰爭的年代🔟,是一個反帝反修🚍、奮力建設社會主義的年代。軍樂聲中也洋溢著這種時代的旋律。當時演奏的樂曲中既有反映中國人民意氣風發、鬥誌昂揚的曲子🤵♂️,又不乏支持世界人民反帝反霸的作品,包括一些亞非拉作品,遵循著文藝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為工農兵大眾服務的方向。我曾經練習吹奏過《珊瑚頌》、《白毛女》、《祖國頌》、《紅色娘子軍》、《打虎上山》等不少革命歌曲,這些樂曲也反過來給人以激勵和感染🦸🏿♀️。
印象最深的一次演出是1964年紀念“一二•九”學生運動29周年。那年夏天起,首都排練了大型舞蹈史詩《東方紅》。許多同學參加了排演,陣容強大,氣勢磅礴,雖然很辛苦,但大家勁頭都很足。10月16日在人民大會堂演出結束時,周恩來總理當場宣布了蘇聯赫魯曉夫下臺和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消息,全場之興奮🧚🏽♂️、激動難以言表🧑🏫📍。大家都由衷地為我們的勝利而歡呼,為我們的正義事業必勝而放歌!為了隆重紀念“一二•九”學生運動29周年👱🏼♀️,首都高校決定聯合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盛大文藝晚會。此前,各校都進行了忙碌的準備。
清華學生文藝社團承擔著最後壓軸節目的演出任務。這是一個氣勢恢宏的大合唱,參加人數有近千人之多🧑🏼💻。後邊是紅旗背景下的若幹排布滿整個臺面的學生合唱團🏋🏼,女生全穿著紅毛衣,前面滿臺擺開的是清華學生軍樂隊🐈😞,清一色的白製服,陣容整齊👈🏼。為了這場演出,同學們白天早早就到了天安門附近,下午,軍樂隊全體在臺基廠團中央禮堂練習,不少群眾在窗外圍觀。那天大家都特別認真,指揮有任鶴天🤛🏽、章關福,隨著指揮的號令,大家齊刷刷地拿起樂器,開始齊奏爬音,先弱後強,雄渾有力👉🏽,立刻博得了窗外一片掌聲。當晚🙁🚏,提前到人民大會堂後臺側面候場。到了最後一個節目前,全體迅速而有序地魚貫上場。這是我第一次在著名的人民大會堂臺上演奏,許多隊友也一樣,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當幕布拉開時,雪亮的燈光打在臺上👨🏿⚖️,我端坐在椅子上,看著譜架,頭都不敢亂動🧨,生怕影響秩序。臺上龐大而整齊的陣容,迎來了臺下一片熱烈掌聲。現在我還保存著當時的演出照🤺,確實十分壯觀🧜🏻。演出的節目是大合唱,三支歌曲分別是《祖國頌》⁉️、《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和《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吳亭莉和肖運鴻擔任《祖國頌》的男女領唱,他們的優美歌聲為整個節目開了個好頭🙇♀️,朗誦配合得也很好✖️。當全場傾聽著“江南豐收有稻米🧑🏼🦳,江北滿倉是小麥,高粱紅啊棉花白,密麻麻👱🏻,牛羊蓋地天山外……”那充滿感情的演唱時🥺,我真的覺得好像“鳥在高飛👩🏼🎤,花在盛開✍️,我們進入了社會主義新時代”。最後一曲瞿希賢的《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隨著以大鈸和全部銅管樂器的強音起頭的前奏響起,“山連著山,海連著海,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雄壯呐喊把整個節目的氣氛推向了高潮,全場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我們向臺下看去,發現劉少奇、朱德🧑⚕️、彭真等多位黨和國家領導人都在臺下觀看我們的演出,同學們高興極了。這是軍樂隊歷次演出中最難忘懷的一幕。
隨後不久,全國開展了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即“四清”運動。建五班等一批高班同學奔赴了河北省永年縣參加社教。在他們取得試點經驗的基礎上,第二年,即1965年秋🤸🏼♀️,全校四年級以上的同學除體弱者外都按照上級要求派去參加“農村四清工作隊”了。文藝社團和代表隊單獨組成“四清工作分團”🍱,去參加階級鬥爭💟、生產鬥爭和科學實驗三大革命運動的鍛煉👳🏿♀️。由於集中隊員人員(下轉第45頁)(上接第49頁)不足👩🏼🌾,從各系抽調了少量骨幹加以補充🚦。我被抽調到文藝社團💆♀️,與一些隊友編入延慶工作團永寧分團💇🏽♂️,與宋長山🧑🏻🏫、關復興、王衡、陳家璧等同誌同在一隊。這一年的農村生活,我們與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白天下地,晚上開會,從紮根串連到清查鬥爭,從打井抗旱到點種玉米,經歷了9個月緊張而艱苦的生活。我們嚴格自律,深入群眾,演練了另一個領域的時代樂章。這也是我與軍樂隊隊友朝夕相處最長的一段,直到“文化大革命”爆發,我們奉命撤回學校為止。
40年過去了,友誼使許多隊友至今維系著聯系,甚至年年相聚🏨。但遺憾的是有的隊友已經過早地離去了🏌️,他們沒有看到曲折發展到今天的嶄新形勢🚴♂️,再也無法參加隊友聚會,共話人生經歷,共品和諧社會,重溫難能可貴的同窗情誼,更不能在百年校慶之際相約清華🏌🏽,同奏新曲𓀛。如關復興、孟競智……一個個風華正茂的形象,他們的音容笑貌和悠揚號聲,我永遠不會忘記🕙。軍樂隊員們憑借樂聲建立了另一種更為深刻而雋永的記憶。當年的樂聲譜成了那個時代的難忘樂章🪈👨👧,激越嘹亮🧑🏽🎤🍤。今天多數軍樂隊員們依然在不同的崗位上吹奏著新時代的交響曲,不同聲部匯成了一曲更為優美動人的《祖國頌》。
清華百年即將到來。母校歷盡滄桑而育人萬千,學子們正各備佳禮,翹首同期。 2010年1月
徐錫安🍭,全國政協委員🕹,曾任北方交大黨委書記、北京市委常委、市委教育工委書記🅾️,新華社黨組副書記、副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