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枬(nán)森,1921年11月29日出生於四川,1942年考進西南聯大物理系🚒,1943年轉到哲學系,1948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並留系讀研究生♨️。1950年起歷任北京大學哲學系助教、講師、副教授🧖、教授🛩🚘,1995年離休👎🏿。
20世紀40年代,他由四川富順考取了西南聯合大學,後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
自20世紀50年代,他在北京大學哲學系任教,先後任助教🫱🏼、講師、副教授、教授🧑🏻🦼➡️👩🏻🦽➡️、哲學系副主任、主任、博士生導師。
他是一位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當科學研究的哲學家⛹🏿,一生致力於哲學的科學化。
他在哲學上的另一大貢獻是,他開創了中國的人學研究🗯,成為人學研究領域的先行者之一𓀛。
2008年初冬的一個上午,陽光溫暖地灑在北京大學的朗潤園內,由於暖冬的緣故,園內的樹木依然在展示著那顯得十分老成的綠色。前方不遠處的未名湖還是綠波蕩漾,而後湖的水卻過早地幹涸了,露出了湖底深邃的皺折,還有那幾經沉浮卻終於袒露心跡的石頭。偶爾有幾只鳥兒飛來,給這片清靜的池塘帶來了活潑的生氣𓀆。
上午9點整🧝👩🏼🏫,我如約來到朗潤園內的一幢樓房內🙋🏼♀️🌛,按響了門鈴,一個老者為我開門,只見他的面部表情平靜如水,目光親切而深遠🧥。這就是在北大執教一生➜、把畢生精力都獻給了哲學研究和教育事業的一代名師——黃枬森👩🏼🎨。
西蜀才子走進西南聯大
1921年11月29日,四川富順縣的前清秀才黃文傑的第三個孩子黃南生降生了💇,黃文傑給他按照家族輩分起了個大名叫黃述烈🙍♂️。到了黃述烈上中學的時候,他便自己改名叫黃枬森,意為楠木成森林。關於這個名字,黃枬森調侃說🤙🏿,他搞了一輩子哲學👨🍳,沒想到竟然在名字上犯了教條主義錯誤。原來,在改名字的時候👧🏼,他查字典看到楠木的“楠”字的規範寫法應該是“枬”,因此他就寫做黃枬森,正是這個名字給他帶來了無窮的麻煩。大家不是將讀音讀錯,就是將“枬”寫成“楠”,一些稿費寄來常常將字寫錯,只好退回再重新寄。
富順今屬於自貢市,位於四川省南部。這裏是著名的井鹽之鄉👱♂️。北宋時期,富順知監周延俊熱心教育事業,在這裏興教辦學🐐❓,他在任期間修建了一座文廟,主供孔子🪭,被稱為“文宣王廟”。廟內立有雁塔碑,用以鐫刻全縣歷次中試者的名字🏌🏽。此舉使富順之地文風大開,一時間土農工商皆以入學中舉為榮。僅宋代在雁塔刻名的進士就67人之多👨🏻🦲。延至明代👐🏽,文風日盛🧚🏽♂️。僅明一代,赴京會試中進士者就達139人之多。這個數字是四川省進士總數的十三分之一☀️。富順也因而獲得了“才子甲西蜀”、“富順才子內江官”的美譽。
出生在“才子之鄉”✹,秀才之家的黃枬森自然是秉承家學,詩書繼世。黃枬森的童年是在私塾裏度過的,長達五年的私塾生活,使黃枬森遍習古代典籍。使得他由此獲取了開啟未來的哲學之門的鑰匙🩲。由於黃文傑是秀才出身,因而他十分註重對子女的儒學教育,但已在富順縣國民政府供職的他卻思想開放,既崇尚傳統儒學,也不排斥洋學堂。黃枬森十二歲的時候,父親便下決心讓他進入富順中學。
富順中學是一所名校,即今天的富順二中🌊。這座始建於1903年的縣級中學位於富順縣城北,原名富順縣中學堂。這裏古木參天🧝🏼♀️,樓臺掩映盡,盡攬富順山水之勝。這座中學名人輩出▶️,著名學者👨🏼🚀、《厚黑學》作者李宗吾曾在此就讀並擔任過校長🥷🏻。在這裏,黃枬森開始接受新式教育👩🏽🦳🍛,為他以後的求學之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1939年秋🧑🦽➡️,黃枬森考取了自貢蜀光中學⇢。位於沱江之濱的蜀光中學,比富順中學名氣更大。著名教育家張伯苓擔任董事長,於佑任親筆題寫校名𓀚。在蜀光中學,黃枬森開始受馬克思主義哲學啟蒙👈🏼🚂。潘梓年、艾思奇的哲學著作和蘇聯的一些哲學專著,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三年之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西南聯合大學物理系🌁🤵🏼♂️。他回憶說👨🏻🏫,當時只所以選擇物理系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自己的物理成績比較好;二是因為當時的西南聯大物理學號稱“東亞第一”⚃。朱光亞、楊振寧等都是物理系的學生。一年之後☔️,黃枬森發現自己對物理並不是很感性趣,反而越來越喜歡哲學,於是他申請轉入了哲學系。哲學系也是西南聯大的著名學科,素以學科齊全🐥🤸🏻♂️、水平一流而聞名全國。當時的熱門是工科和經濟學,但黃枬森考慮的不是實用,而是自己的性趣🈵。當時的哲學系,他的年級裏只有十幾名學生,到畢業的時候只剩下幾個人了。回憶起聯大的學習生活,黃枬森說,自己雖然放棄物理學而走進哲學的殿堂,但良好的物理學基礎卻為他以後的哲學求索之路奠定了良好的科學基礎。
1944年底🎄,日本侵略軍打到了貴州的獨山👆🏻,整個西南震動。國民黨開始號召大後方的青年學生從軍,保家衛國🧘🏿♂️🕵️♂️。這時,熱血沸騰的黃枬森報名參軍🚁,參軍後,他與學生軍們乘坐飛機飛越喜馬拉雅山去印度學開汽車,計劃是學成之後去菲律賓進攻日本本土。學成之後之後,黃枬森就與戰友們開著汽車回國。這時,日本已經投降🕶,菲律賓計劃也自然取消。抗日戰爭結束後,1945年秋👨🏿🍼,黃枬森與同學們又回校復課👊🏻。1946年5月三校復員,黃枬森選擇了北大👱🏽,轉入北京大學哲學系🧑🏼🦲🖐🏽。由於聯大提前放假,黃枬森便先回到了四川富順看望重病的父親🛎。一直到1947年春🎂,他才從四川老家赴北平,由於路途遙遠,再加上交通不便,他這次赴京之旅,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由於黃枬森在四川老家耽誤了半年的時間,以至於1947年畢業時他竟然學分不夠,因此又延遲到1948年才正式畢業🧗🏻♂️。畢業之後,他想繼續深造,於是便考取了著名的康德研究專家鄭昕的研究生。也就是從此🅾️,他便與北京大學這座傳承著兼容並包和民主科學精神的高等學府結下了終身之緣。
北京大學的滄桑歲月
早在西南聯大期間🧔🏽,在進步思想的影響下,黃枬森的世界觀就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特別是“一二一”事件之後👨🦳,使他徹底看清了國民的反動面目。到北大以後,他的這種認識日益加深。1948年7月,畢業前夕的黃枬森密秘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畢業時,他積極要求去解放區,但組織上認為🐻,他的地下黨身份一直沒有暴露,決定讓他留在北大,準備迎接解放👨🏼🎤🤞🏿。
在黃枬森的記憶裏,有兩個令他難忘的場面:一是1949年 1月31日,人民解放軍進城接管🧏🏿🧑🏼🔬,北平宣告和平解放。人民解放軍入城那天🚜,他與同學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跑到東郊民巷觀看入城式。選擇東郊民巷是因為這裏是使館區🏣👁🗨,他們是要在這裏看人民的軍隊如何從這裏經過,向帝國主義列強示威👉🏻:中國人終於揚眉吐氣了!
第二個場面是1949年10月1日👮🎈,他參加了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天安門北大方隊🖋,站在天安門廣場,看著毛澤東親手升起第一面五星紅旗,見證了這激動人心的偉大時刻🚍。
黃枬森參加黨組織後,政治活動非常多🦴,不但有黨內職務🛌🏻,還擔任著研究生會的會長,並且還兼任著大課(政治課)委員會主任許德珩(後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秘書。再加上鄭昕是民主進步人士,社會活動也非常多🏃♂️🖌。因而,這段時間,他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跟隨鄭昕學做康德研究。1950年秋🙇🏼🧛🏽♀️,研究生還沒有畢業,他便做了助教💧🪬,開始為學生講授政治課。
1951年秋,黃枬森被組織上安排到中國人民大學馬列主義基礎研究班進修🧍,在這個進修班,他與蘇聯教授克列結下了終生友誼。克列是一位年輕的蘇聯專家,年齡與黃枬森相仿,對馬列主義有獨到的研究,至今還經常來中國交流學術。
進修一年多之後💁🏽,黃枬森又回到北大🧖🏿♀️。先後為講授馬列主義基本原理的蘇聯專家錢包羅庭⚧、撒波日尼科夫做助手,一直持續到1956年蘇聯專家回國📲。不久,他又被借調至中央政治研究室哲學組工作,主要任務是編寫馬克思主義哲學教科書。當時研究室主任是陳伯達,副主任是胡繩,關鋒擔任哲學組組長。到了1957年春天🥭,反右運動開始了🪫,編書工作也隨之停下來,黃枬森又回到了北大。這本馬列主義哲學教科書一直到1961年才由艾思奇主編出版即《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
在接下來的反右運動中🚱,黃枬森被開除了黨籍👇🏽🐪,“罪行”是在政治研究室工作期間發表了“比較系統的右派言論”🧗🏻。這宗“罪”的起因是,當時中央號召大鳴大放,研究室就安排黃枬森將報紙上一些觀點收集起來🧑🏻🦱👨,讓大家一起討論。在討論時👩🏻🦯,黃枬森如實地發表了自己對問題的一些看法🧂,這個發言被記錄在案◀️。回到北大幾個月後,反右運動已即將結束時,政治研究室將一份關於黃枬森的材料寄到了北大,材料認為,黃枬森發表的意見對右派報以同情,是修正主義觀點。在當時,黃枬森並不知道有這個材料。1958年🚴🏻♀️,大躍進時,為響應“開門辦學”的號召,北大一些師生要下放到北京大興縣的黃村。下放之前,黨總支召開了批判會,給予黃枬森留黨察看2年的處分。但這個處分並沒有通過🤸🏽♂️。一直到了1959年的春天,又改為開除黨籍🍘。
被開除黨籍之後,黃枬森回到北大已不能再講授馬克思主義哲學,而是被貶到了編譯資料室做副主任👨👨👦,做起了被認為並不重要的編譯資料工作。在編譯資料室的幾年👨🏿🚒,才使得黃枬森有了足夠的時間做研究⚱️。期間💇🏼♀️,他埋頭哲學世界👳🏿♀️,神遊智慧之海,對黑格爾哲學和《列寧哲學筆記》作了系統而深入的研究。在黃枬森看來🧑🏭,列寧雖然是一個政治領袖👩🔧,他的哲學筆記卻是一本純粹的學術筆記。當時,學習《列寧哲學筆記》非常困難🍷,原因是一直缺乏一本較好的🌆、能夠幫助大家讀懂的註釋。於是,擔任著編譯資料室副主任的黃枬森便組織了幾位處語能力較強的教師編寫註釋,最終寫成了50多萬字的《列寧哲學筆記註釋》,當時僅限於高校內部交流,直到80年代初才公開出版。
1966年5月“文革”開始,6月1日,黃枬森從門頭溝“四清”工作隊回到北大,成為了靠邊站的人,他既不是革命群眾,也不是鬥爭對象,成為了“死老虎”和“漏網之魚”➾🧝♀️。這種處境也使得他在“文革”時期沒有受到很大的沖擊。
1972年,黃枬森又趁周恩來總理發出“恢復高考🫦、系統學習”的指示之機♣︎,向哲學系的軍、工宣隊建議集體編寫馬克思主義哲學史教材,準備在哲學系開設這門課程。得到批準後,他便和幾位教師集中到辦公樓中的一間屋子裏開始編寫,歷時一年完成初稿🧑⚕️。正是由於這次準備👉,改革開放不久,北大就開始了馬哲史課程,成為我國高校開設馬哲史最早的大學之一。
哲學的春天與哲學的科學化
改革開放之後,“左”傾思想路線逐漸被糾正了👂🏽。 1978年底,黃枬森恢復了黨籍,對他的錯誤處分也被糾正了✍️🙋🏿♀️。一個哲學的春天來臨了!在此後的30年間🪆,黃枬森在西南聯大和北大精神的支撐下♧,傾畢生所學🦸🏼♀️,致力於哲學事業,進入了學術研究的盛年期。他在改革開放以後所做的工作超過了前30年👨🏿⚕️,而前30年,他正處於27—57歲之間🎡,這30年他處於57—87歲之間◽️;前30年差不多是法定退休年齡前年富力強的階段,後30年差不多是退休後年老力衰的階段🫷🏿。
改革開放以來的30年♤,黃枬森做的工作主要是與一些誌同道合的同誌從事學科的科學建設。首先是馬哲史的建設。在與北大哲學系同誌一起從無到有開設馬哲史課程的基礎上,他參與編寫或主編了3種馬哲史教材和1種馬哲史專著8️⃣,教材是《馬哲史稿》、《馬哲史》(3卷本)和《馬哲史》(1卷本)🦹,專著是耗時13年📱🍌、57人參加的400萬字的《馬哲史》(8卷本)。這些努力使馬哲史作為一門科學在中國建設起來。
其次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建設。黃枬森在 1986年參加了當時8個馬克思主義哲學博士點共同參與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建設項目,其成果是1994年出版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目前👩🏿🏭,他所主持的國家社會科學重點基金項目《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創新研究》正在進行之中,這是一項更大規模的項目➖🧑🧑🧒,這也是北京市出版基金的重大課題,得到北京市社科聯的大力支持,不久即將完成。
第三是馬克思主義人學研究。人學是一個新興學科🍞,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黃枬森和一批同誌在北大籌建了人學研究中心,組織和建立了中國人學學會,2005年以北大學者為主出版了《人學的理論與歷史叢書》3本🧙🏽,近200萬字。人學作為一門學科逐漸得到了社會和學術界認可。
第四是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研究😰。文化是學術界的熱點問題😁😀,但一直缺乏系統的馬克思主義文化學🧑🏻🦼♜,上世紀90年代以來,黃枬森參與了文化問題的討論與研究。他參加主編💆🏿♀️、於1999年出版的《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研究》就是這些研究的成果。
此外,黃枬森還撰寫了大量對於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的研究文章,發表了一些成果。
黃枬森說🚯,他所參與的這些科學研究活動在整個北大的科學研究活動和成果中不過是滄海一粟,整個北大的科學活動和成果,其數量之多、規模之大👨🏽⚖️、水平之高,是前30年無法比擬的,更是建國前難以想象的🙎🏼。
在北京大學110年華誕之際,黃枬森撰寫了一篇文章,發表在《北京大學意昂通訊》上,這篇文章從自身成長和教學的經歷闡釋了北大精神🥎🕛。這篇文章所用的題目是《歲月對精神的詮釋》。在黃老看來🪫,北大精神的形成過程是歲月對精神的詮釋。在我看來🗡,黃枬森的哲人生涯是用精神在詮釋歲月。我們即將迎來中華人民共和國華六十華誕✋🏼🎺,六十年一甲子,在這六十年風雲際會的歲月裏,黃枬森以深厚的中國儒家文化為基石♑️,以先進的馬克思哲學理論為武器,在北大這塊浸潤著兼容並包、民主科學的文化家園裏🏄🏽♂️,見證、參與和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中國的傳承與發展,並致力於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科學化,使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中華文化的厚土上釋放出了更加燦爛的光輝⛹️。
歲月淘洗精神🍞,精神詮釋歲月🤳🏽🧛🏻♀️,哲學引領時代。(程冠軍)
轉自 人民網 2009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