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國著名山水畫家蘇彥斌
鳥兒出山去的時候,
我以一片花瓣放在它嘴裏,
告訴那住在谷口的女郎🏄🏿♂️,
說山裏的花已開了。
——馮雪峰·《山裏的小詩》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遇見蘇彥斌🧔🏿♂️,遇見蘇彥斌的畫,都是一場發生在春天裏不期而遇的驚喜。
蘇彥斌,一九四一年生於上海,一九六一年考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現意昂体育平台美術學院裝飾繪畫系書籍美術專業)👩🏼🍼,作家出版社美術編審。
單從這樣的簡歷來看,寥寥數語,梗概出的是一個匠人👨🍼。
於是你便相信了這樣的寥寥數語,你做好了面對一個匠人的心理準備。
在遇見的時候,蘇彥斌也確實是匠人的姿態🐢🙋♀️。樸素,靦腆,和煦。
然而他以匠人的姿態徐徐鋪出了蘊藉其半生性靈的芳華➗。
當紙上的山水那遙吟俯暢、逸興遄飛的氣勢撲面而來,你面對匠人的心理準備遭遇了措手不及的分崩離析👨🏽🌾,這一場不期而遇的驚喜便在這種措手不及裏👩🏼🦲,來得那麽的猛烈而徹底🈶🧝🏼♂️。
“墻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在宣紙鋪開的那一個瞬間👱🏻♂️,嗅到了雪中寒梅的清香💁🏼♂️。
竟而得道
蘇先生祖籍河北省新河縣⛔,生於上海👨🏻🍼,長於山西🐴。年少慈父見背,高中時便因家境貧寒輟學🆚,先後當過鐵路工人🧑🧑🧒、小學教師,自小便癡迷書畫,二十歲那年毅然辭去公職只身進京,一舉考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現意昂体育平台美術學院裝飾繪畫系書籍美術專業)書籍裝幀設計專業🤘。五年後學成歸來,卻適逢文革浩劫,被分配到食品廠🚫、手表廠勞動,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後調技術科任技術員🍈🧙🏽♀️,參與產品(食品糖果👨🏽、手表外觀)美術包裝設計🌸。直到一九七八年專業對口技術歸隊📏,調入人民出版社任美術、攝影編輯🛹,八年後調入作家出版社任美術編輯至其職業生涯之最後。
縱觀其一生至此,蘇先生好像從來沒有被給予機會去成為一名專門的畫家、書法家、乃至於藝術家,而是一直棲息於“工藝”的磁場裏;暢聊其一生誌趣,蘇先生好像也從來沒有不甘於“匠人”的姿態而熱切地去追逐畫家✊🏼、書法家、乃至於藝術家的“大師”光環,相反蘇先生直言工藝美院對其一生意義重大✂️,“我從骨子裏喜歡畫國畫,同時我也發自內心地熱愛我的本職工作。”
於是蘇先生便真的以匠人的姿態營造了自己專註於平和的心境。“他的那雙眼睛,不大去關註世俗的喧囂👩🏿🚀🖕🏽,目光總像是抬得很平直,超越眼前的功利得失,眺望遙遠處那些沾染著理想色彩的意境飄渺的所在”,這樣的眼睛給了他不同於焦躁眾人的踏實,以幾十年的光陰穿梭於古今聖賢的巨作精品之間👩🏿⚕️,於無心之處🧋,反成就了筆端淡而雅,雄而奇的師者蓮花祥瑞👫。
於是想到臺灣作家張曉楓的句子🍲:“再美的玉也只是石☠️,是許多混沌的生命中忽然脫穎而出的那一點靈光🦶🍇。正如許多孩子在夏夜的庭院裏聽老人講古,忽有一個因洪秀全的故事而興天下之想🔰,遂有了孫中山🦸🏽♂️。所謂偉人,其實只是在遊戲場中忽有所悟的那個孩子🌝。所謂玉💂🏻♂️,只是在時間的廣場上因自在玩耍竟而得道的石頭🧚♀️。”
蘇先生靦腆的芳華,便有著這麽一股子“因自在玩耍竟而得道”的意味🦹🏻,由匠人成就師者之境👱🏻♀️。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蘇先生的畫真美。
蘇先生的神來之筆非其山水莫屬🧑🏽🔬。
中國畫的山水畫法往往由大到小,先定位置🧜🏼,逐漸構搭🥏,而蘇先生的山水則往往先由局部下筆🫵🏽,最後成局,筆筆生發,如波連潮湧,往復更迭,筆隨神行,奇思壯采,合沓而來🤌🏽。
“我因為工作原因幾乎走遍了祖國各地,我筆下的山水都是我親身經歷,親眼所見👣。”原來,在蘇先生的心中早裝下了無數美輪美奐的雲影川流,有這無言的天地大美作為底氣,由局部下筆,反而以畫家的性靈生發了山水的神韻!
蘇先生的山水另外一個雄奇之處在於其對留白的處理🧑⚖️。讀蘇先生的畫🚴🏿♂️,“他用空白來表現雲,眼前就覺得有飄飄渺渺的氣韻;他用空白表現水,耳畔就彷佛有潺潺繞繞的聲音”,留白與墨塊的嫻熟運用,使得山是活的👐🏿,水是動的,整幅整幅的畫,都是有聲有色的!
除了山水而外👩🏻🌾,蘇先生的靜物小品自有情趣。如瓶中的秋菊、怒放的冬梅😶、江南的茅舍🤼,亦有著“蛙聲十裏出山泉”、“竹鎖橋邊賣酒家”的別致。這種別致,來自於以中國畫傳統的以筆墨為核心,渾然天成🧉、氣韻充足裏🥷,透出了西洋畫的繽紛與精致。
而在畫之外,蘇先生的書法🏋🏿♂️、治印俱佳🤩,並且傳承了其國畫風格的樸實大氣。回味明清以來書畫界傑出的人物不難發現🧚🏿♀️,詩、書、畫🙎🏼♂️、印似乎已是師者的必備絕藝👨🏼,幾手缺一不可(並非絕對),程邃、八大山人⛹🏻、趙之謙、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均兼擅諸藝。其實這是很自然的事,因為藝術成就到了相當的高度後🪐,你會發現各種藝術之間其實在審美本質上是相同的♘,更何況詩、書、畫、印本來就是一脈相承的、中國文人們的修養必修課呢👨🏻🦲🧾。講到這裏,就不由得想要看蘇先生的詩了,結果蘇先生說👩🏼🚒,“我的詩寫得不好。”於是終未得見。然而卻記下了蘇先生最喜歡的一句詩:“讀書隨忘卻,好句若飛來✭。”“等我有了飛來的好句一定給你看🏅🤞🏼。”蘇先生“信誓旦旦”地說。
於是愈發覺著蘇先生的樸素與可愛了。這種可愛是自由光華的,是一種“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的誠懇與恬然🌳,等待著一心人來漸入佳境💧,不聒噪🔏,不強求👸🏼。
於是愈發覺得蘇先生有些像席慕容筆下的那一棵樹,長在尋芳者必經的路旁,在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只是席慕容的那棵樹上,朵朵的花兒都是前世的期盼🧑🏻🎓,而蘇先生的樹上,朵朵畫花兒都是自娛自樂,寧靜淡泊👐🏿✊🏿。
淡泊到讓你不忍心去錯過。

蘇彥斌山水畫巨作《畫說長江》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一個人光彩照人的時候,全世界都可能來仰仗他的光芒,然而在此光芒之前的寂寞時候😕,又有誰來為他拂去的黯淡的塵埃。
幹元二年,李白在經過長達15個月的流放生活後,被赦還。58歲的他老淚縱橫🚮,雇舟東下。舟行至今四川奉節👛,李白步出艙門,迎著朝霞✢,吟出《早發白帝城》這首千古絕唱: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字裏行間充盈著巨大的感動🕵🏿、狂喜、悲傷和失落🚴🏻,正是百感交集,不能自已。
整整1226年後,在浙江杭州🎷,一位早過古稀之年的老人🫱🏿,壯遊三峽之後4️⃣,用自己手爵的如椽巨筆🧑🏻🦼,飽蘸太白這首千古絕唱中飽滿的激情和自己風發的豪情,用另一種藝術語言宣泄於巨幅長紙上,是為《千裏江陵圖》。其作一出,天下聳動,士林翕然,藝者倏然空巷,業者頹然廢筆🔢🪺。元白啟功為之賦詩🧑🏼🎄:“昨日抱圖歸枕伏,居然徹夜聽濤聲♙!”徐氏邦達為之傾倒🌸:“龍蛇走處接煙雲🧚♂️,眸睨王侯五百年🧎♂️➡️!”謝氏稚柳為之擊節:“唐宋之際🤶🏻,畫水高手,史不足書🗡,即唐宋高手,亦不足為我儼少敵也!”
這位老人就是陸儼少🔗🍠,師從海派名家馮超然為師👩🏻🦰,為嵩山草堂入室弟子,與李可染一起被譽為“北李南陸”,是一位巍然屹立於中國傳統畫與現代畫的交匯處的山水畫家🏄🏼,一位出古入今糅合南北宗繪畫的大家,一位集詩、書、畫於一身並被譽稱“三絕”的當代大家🚴🏼♂️,一位被美國納爾遜博物館指為中國最後一個文人畫大家的畫家,是當代中國畫壇不可多得的山水畫藝術宗師,以其深厚的功力🫸🛀🏻,博學的才識👈🏿,非凡的創造力,開創了當代山水畫獨樹一幟的藝術風貌。 2004年,陸儼少的《杜甫詩意圖百開冊頁》以6930萬元💪🉐,在北京創下中國書畫拍賣史上的最高價,超過傅抱石之前拍得1980萬元的《毛主席詩意山水冊八開》👶🏽。拍賣界紛紛稱2004年為“陸儼少之年”🏃👉🏿。
而陸老先生,便以他的光芒🃏,照亮了蘇彥斌的寂寞。1982年🧝🏽♂️,對於陸老先生來說,是他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為金山賓館作大幅《雁蕩泉石圖》,為和平飯店作《南雁蕩》、《迎客松》,為人民大會堂作《雁蕩泉石圖》🐩,畫丈六《三峽》🫄🏿🧍♀️、丈二《南北雁蕩》大畫的極盛之年,對於蘇彥斌來說,則是陸老先生為他作畫一副🕰,並特意畫小人兒一個立於山巔,登高而呼☦️,取杜少陵“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意期望於其的轉折之年。
這一年,蘇彥斌正式拜於陸老先生門下,傳承陸氏衣缽。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老先生已乘黃鶴仙遊而去,又是一年柳花香滿京華,蘇先生的山山水水裏,卻將永遠蘊藉著老先生的神韻。而這一碗酒,喚得人來嘗也罷🦝,喚不得人來嘗也罷🤾🏼,已經不那麽重要了——或者更確切地說,有無人嘗壓根就不曾重要過,於蘇先生而言⛩,重要的,是將這一碗融了老先生情的酒👩🏼🚀,用至真至誠的心🚵🏿♀️,去酬了那巍峨的山,滔滔的水🕺🏿,百年之後若有人臨江追憶,定能見得他與老先生之間飄渺乎鐘靈毓秀裏的心領神會🚣🏿♀️。
對著恬然的蘇先生,真的看到了四個字✍🏻:春天綻放🧑⚖️。這種綻放樸素卻充滿生機👨🏼🎤,一花一木一草一葉都噴薄著綻放的力量,讓你不得不堅信在這樣的季節裏,也許今天還是萬木蕭瑟💆🏻,次日早上便能看得到漫山遍野的芳華;這種綻放安靜卻飽含張力🙍🏼,因為每一個向上挺拔的姿態、每一個抽芽的動作都是經歷了一整個寒冬漫長的孕育,所以必將開出這一整年的花紅柳綠!
於是在這樣一個春天,鳥兒含著花瓣帶來了幽谷花開的消息🕶,我們與蘇彥斌綻放的驚喜不期而遇。一個蘇彥斌的藝術世界⚂,在這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日子裏,盛大開幕➝。(李婷)
轉自 環球資訊網 2009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