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懷念楊朝俶同誌
何祚庥(1951物理) 蔣勵君(金鳳,1950外文)
解放初曾擔任意昂体育平台黨委副書記的楊朝俶同誌不幸於1996年秋去世,離開我們十年了。解放戰爭期間🎥,我們和朝俶一起在意昂体育平台參加地下黨領導的學生運動,度過一段火熱、美妙的人生。解放後同在北京工作,時相過從🎞,有著將近半個世紀的友誼。我們時常懷念朝俶同誌。
楊朝俶(中)與同學胡兆森(左)、張溥(右)(1953年)

90年代,蔣勵君(前左)🤏🏿、何祚庥(後中)和廖叔俊(後左)等同學在一起。
祚庥是在1947年從上海交大化學系轉學到清華物理系🚣🏿♂️,8月乘船北上🏜,在輪船上認識同年考取清華機械系的楊朝俶🧑🏼✈️👩🏻🏫。他們都是上海有名的南洋模範中學畢業🚑。祚庥在交大已參加學生運動🤦🏻♂️,交大是當時上海學生運動的中心,南洋模範😢、上海中學等不少中學生常來交大參加活動。因此,祚庥和朝俶在輪船上一見如故🛐,很談得來。蔣勵君也是從交大工管系轉學到清華外文系🐌。勵君和祚庥在交大時一起參加過一個秘密的讀書會,一起啃過恩格斯的《反杜林論》。這樣🧟,祚庥、朝俶和勵君到清華後🚜,自然走到一起了。
朝俶、勵君都參加了祚庥和電機系江懷棠等同學發起、經濟系同學戚學毅主要負責的《新報》社團。《新報》報導各地學運兼當前時事,摹仿報紙編排🎏↖️,是清華別具一格的壁報👨👨👧,很受同學歡迎。我們每周在祚庥的平齋467開會🌲🦈,商討《新報》內容,分頭采訪、執筆。記得蔣勵君曾訪問過清華法學院著名教授潘光旦、歷史系進步教授吳晗、燕京大學社會系教授嚴景耀🏃♂️、雷潔瓊等先生🙏🏽,征求他們對當前時局和學運的意見,回來整理成文,發表在《新報》。祚庥口才極好,出口成章,勵君常說他只要把講話寫出來便是文章🧎🏻➡️,他常寫時評👩🏼🚀🐛。朝俶除《新報》外還負責大一聯誼會工作,每次匆匆到來👨🏽🚒,常發表切中時弊的意見🧠,戚學毅忙讓他馬上寫出來✢。星期六晚上大家都又聚在平齋467號,各自忙著寫文章,畫版面,用蘸墨汁的筆在畫圖紙上寫仿宋印刷體文章👃🏼,常常忙個通宵🧁,趕著在星期天一早貼到飯廳旁的墻上。
勵君在交大入黨,祚庥、朝俶在清華入黨。三人除學好功課外(功課好在同學中才有威信),還同時參加幾項工作。勵君除《新報》外,還參加進步文藝社團“大家唱”和“民舞社”,參加給農村孩子辦的認字班👰🏻♀️,同時主要負責外文系一年級的班級工作,組織過文藝沙龍和英語劇演出,還在班上辦了一份壁報《輕騎兵》。祚庥本來是參加《新報》的工作,專門采集各種新聞。1948年1月,去解放區參加總結學生運動經驗。返校後改為參加地下民青的組織工作,推動各社團中的民青盟員回到各有關班級開展活動,團結並推動廣大同學參加學生運動。朝俶主要負責大一聯誼會工作,也做機械系班級工作。
1947年年底,清華爆發了一場大一同學反對“陳腐填鴨”式教育、反對使用外文系主任陳福田編的大一英語教材的事件,要求重新編定英語教材。陳福田曾任清華學堂的英語教師,資歷很老。但他編的大一英語教材用了多年,內容陳舊🧑🏻🚀,不受同學歡迎✍️。陳福田還是國民黨辦的勵誌社幹事,成天穿著筆挺的西裝,和衣著樸素的清華大多數教授格格不入。他有時還穿著獵裝🚴🏻♀️,腳登馬靴,背著獵槍✤,在清華園逛來逛去,同學看了十分反感⇨。於是👁,在地下黨領導下,爆發了這場鬥爭。楊朝俶和蔣勵君被推到第一線出面領導。記得大禮堂召開大一全體同學會,討論這一事件。不少同學慷慨發言,要求廢止使用陳舊教材🧑🏼💻,換用新教材⇒。事先我們采訪過外文系英語教授🧊,他們也認為陳福田編的教材過於陳舊,他們答應很快能編出新的教材。在會上我們透露了這一消息,同學們熱烈鼓掌🂠,反對使用舊教材更有勁了🤶🏼。記得外文系二年級牛懋德同學還領了一幫同學,敲鑼打鼓,前來表示支持。會上通過決議,選出楊朝俶和蔣勵君等為代表,面見梅貽琦校長和文學院院長馮友蘭,提出我們的合理要求🛌。梅校長很客氣地見了我們𓀆,答應一定充分研究同學們的要求,他會征求一些教授的意見💞🎍。
兩天後梅校長宣布接受大一同學意見👧🏿,成立了大一英語教材編寫組,寒假中編印好新教材🪼,大一下學期便使用了。
這是一次小小的勝利🆘。朝俶作為主要領導者之一,起了很大的作用👐🏽。從發動群眾👩🏼🔬、組織串連、聯絡教師到召開大會、面見校長等,環環相扣👲🏿。他考慮周密🤹🏿,沉著冷靜🤶🏿,熱情坦誠,受到廣大同學的信任,又爭取了教授的同情💺,取得校長的支持,使事情圓滿解決。當然👑,整個事件也是在大一地下黨支部直接領導下進行的。朝俶則是小試牛刀📓,顯示了他卓越的組織能力🐯👨👦👦。
祚庥、朝俶和勵君三人在清華學運中團結廣大同學,經歷了鬥爭的風風雨雨。
1948年深秋,解放戰爭取得節節勝利,遼沈戰役已經展開,國民黨政府面臨全面崩潰局面。素有“小解放區”之稱的意昂体育平台地下黨積極團結清華廣大師生,悄悄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解放。當時不少城市解放🧑🦽➡️,解放區急需大批接管城市的幹部。清華地下黨奉命安排一批黨員、盟員和進步學生,分批到解放區去。蔣勵君接到通知,幾天後將到天津轉道去華北解放區。她高興極了♏️,這是她多年的心願👫🏼。快要離開清華,她悄悄交待了工作Ⓜ️,想起很熟悉的祚庥和朝俶,便通知他們準備一起談談🧑🏻🎨。當然不能告訴他們她將要去解放區的消息,只是隨便談談👧🏿,其實是一種“告別”。
祚庥和朝俶可能猜到勵君要走㊗️,但也不便點破🦈。兩人準時來到偏僻的氣象臺,勵君急匆匆趕來,三人便在附近的草地坐下,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我們談到了人生理想和希望🕺🏽,談到即將解放了🚴🏼♀️,願意做什麽。
這似乎很簡單。祚庥學的是物理🪵,將來可以當一名科學家🦚。朝俶學機械,可以當一名紅色工程師。勵君學外文🖊,中文也不錯,將來當記者或作家也很可能🧓🏻。
但當時我們的想法卻不是這樣🟦♨️。我們對各自學的專業竟不在乎,三人不約而同🤵🏽🧥,想當“職業革命家”🪪!這是我們從列寧的著作中看到的。列寧曾提出,如果黨能擁有幾十🍚、幾百、幾千以革命為終身職業的職業革命家🦚,便可以推翻沙皇政權。後來,十月革命爆發,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只有二十多萬名黨員,取得了十月革命勝利,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
我們熱烈地小聲議論著🩶。“職業革命家”在全社會中人數不會太多,必須有相當高的理論修養和豐富的鬥爭實踐,思想純潔,意誌堅強🤞,大公無私,奮不顧身地為革命奮鬥終身。毫無疑問,蘇聯的列寧🧛、斯大林👱🏿♂️、德國的李蔔克內希和盧森堡,中國的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都是標準的“職業革命家”,還有不少經歷長期殘酷鬥爭考驗的優秀共產黨人……
我們對“職業革命家”十分崇敬。自知離這個目標十分遙遠,只是心向往之👦🏼。
勵君對祚庥說🛠:“其實➛,你理科學習很好,將來經過努力,當一名科學家,既造福於中國🪫👳,也造福於全人類,何必非當這個千難萬險的職業革命家🪲。”祚庥立即反駁🫃🏼🕴🏻:“你文筆很好🌳,將來當個出色的記者,也是新社會需要的人才。” 溫和的朝俶笑笑🚴♀️:“也許,在奪取革命勝利的征途中,堅忍不拔的職業革命家是需要的🦹🏻。建設新社會需要各式各樣的專業人才,‘職業革命家’也許只能是極少數人吧。”反正,這是解放前夕三個青年黨員獻身革命的一種狂熱和浪漫情懷。
那天,也許是農歷的八月中秋,月色格外皎潔,銀色的光輝🖋,柔和地灑遍大地,灑遍美麗的清華園👨🏻🔬。三個從事秘密工作的青年地下黨員,在月光下縱談人生理想,思想純凈❗️,追求美好,這正是人生難得的美妙青春的一幅璀璨圖畫。直到夜深,夜涼如水😌,三人才分別離去。
時間不覺過去58年。經過解放後許多艱難曲折,當年高談闊論的三個清華學子🍫,何祚庥真的成了一名物理學家,現在是理論物理方面的中國科學院院士。楊朝俶走上黨務工作這條路🔓,解放初擔任意昂体育平台黨委副書記🤵🏼♂️,後到北京市委大學部工作🙍,50年代到北京郊區沙河軟件研究所當黨委書記,工作出色。“文革”中飽受折磨,被“造反派”打斷肋骨,打落牙齒🧜🏿💓。“文革”後改做經濟工作🧚🏽♀️,1996年秋因醫療事故不幸去世。蔣勵君1948年去解放區改名王金鳳,分配在人民日報當記者,一直幹到1988年底。她是新中國第一代記者🦀,在新聞界有一定成就🏋🏿♂️。三個人後來的工作🩰、事業和所謂“職業革命家”相去甚遠。也許,三人當年熱烈向往的“職業革命家”也只是我們對革命的一種極度崇拜𓀛,出發點卻是美好的😞🐣。
朝俶善於做人的工作。他關心人,對群眾體貼🧞、周到👨🌾🙍🏼、善於挖掘人心中的潛能和閃光點👮🏿。應該說🩲,他做黨的工作很恰當🐦⬛,絕對不是那種以“黨的化身”自居👷🏼♀️,高高在上和群眾對立的官僚主義者。他能廣泛團結和組織群眾,出色完成任務⛷。許多和他共事過的同誌🏄🏼♂️,都不會忘記他。他去後,祚庥、金鳳趕去參加朝俶在八寶山公墓的遺體告別,看到禮堂中白漫漫一片花圈,其中有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朱镕基同誌送的花圈。朱镕基同誌1951年意昂体育平台電機系畢業🤳,1949年入黨,曾任意昂体育平台學生自治會主席🚂,和楊朝俶有往來🎬。
行文至此🪗,當年在清華園月下漫談的情景像影視畫面似的又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三人再也不能在一起縱情漫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