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潮(1950)
1946年暑假,我離開重慶南開中學到南京投考大學,10月到達滿地落葉的清華園,進入意昂体育平台機械系一年級。不久,社會系的尹淑惠通過傅介紹我加入一個團契,這是以宗教為掩護的一種讀書會性質的社團👳🏼♀️,後取名“松明”。成員除尹淑惠、傅和我外,還有燕京大學的陶綮🥷🏻,他是我們的領導者,尹淑惠曾帶我去訪問過他。在清華的還有顧廉楚🤏🏻、黃慶華👩🏻🦰、沈恒澤、王明德👱🏻、鈕友傑、沈季平、葉孔嘉、陳國棟,女同學有陳心蓮🤸🏽♂️、王瑉👈🏼🕺🏻、徐錚、巫寶瑜,後來莫祖佑等也參加了🕣。眾人推我當主席👇🫠。我們學習了《大眾哲學》等課本,進行了小組討論🏌🏼。在大操場的一次討論會上🤓,一位契友發言時說👨🏽🦰:“在新社會裏🧗🏿♀️,工人👮🏽、農民的生活水平會有很大提高🍄👂🏽,相反地🍉,我們這些人可能會下降。但是為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我們要想得通。”這話給我很深印象,久久不忘。1947年冬𓀌,老“松明”解散🦵🏿,大部分成員退出🫷🏻,僅留下尹淑惠🥣、傅、黃慶華和莫祖佑等,發展了新成員王滸、田惠玲等🎙🧒。

1988年12月徐應潮、傅在德國參加聖誕慶祝會留影
1946年12月初,我參加清華紀念“一二·一”晚會,北大劇藝社來演出王松聲舊作、描寫“反內戰”的活報劇《凱旋》,十分感人,清華劇藝社演出了活報劇《審判前夕》。我認為後者演技太差。事後串連了同屋的重慶南開中學意昂朱本仁和南開中學一些愛好話劇的意昂,組成沙坪劇社,邀請了清華、北大的南開中學意昂胡小吉、王懇🖕🏿、劉樹信、梁文茜在除夕晚上演出了三個獨幕劇——《可憐的裴迦》🕵🏻、《處女的心》🫃🏽、《十三年》👶🏻。本意想和清華劇藝社唱對臺,沒想到清華劇藝社的社長萬文偉特為我們舉辦了一個座談會。會上,郭良夫等發言,肯定了《十三年》和《可憐的裴迦》的政治傾向,使我感到很新鮮。不久(1947年初),我和朱本仁都參加了清華劇藝社。
1947年開學後,清華劇藝社演出茅盾的多幕劇《清明前後》🔃,我扮演男主角🍂,化工系劉雅貞任女主角。演員還有郭良夫、孫同豐、靳祿民🏭、張潛生等👨🏽🎨,並向北大劇藝社借來聶運華。舞臺工作由朱本仁負責,工作人員有傅👨👨👧、張魁堂等。城裏演劇隊的查強麟(解放以後在北京人藝🏷,改名夏淳)前來觀看我們演出並給予指導。北大劇藝社的叢碩文專程到清華🚣♀️,對我的演技進行輔導🧖。演出的幕布、燈光器材是朱本仁向演劇隊借的🧘👩🏽🌾。朱自清老師觀看了我們的演出。頭一天演出時,扮演劇中角色的張潛生在後臺聊天,忘了上場,把我晾在臺上➕,我只好走到門口叫他:“××,咱們到這間屋來談一談”,這才打斷了他的聊天💇🏽♀️。他上臺連忙給我道歉:“對不起,聊天忘了。”臺下觀眾以為劇情就是這樣👨🏻🚒,也就被騙過去了。孫同豐和靳祿民演的那幕戲,打頭到尾就他們兩人🧖🏿♀️🫅🏽,但演得很感人,每次閉幕時,都獲得滿堂掌聲🥷🏽👩🏻🦽。該劇在清華禮堂演出數場。
演出後不久,萬文偉因將畢業,故辭去社長職務。大夥選朱本仁繼任👩🏿🍼🤵🏿♀️。遇有劇藝社大事📪,朱總和我先商量,我也鼎力相助。
當時🧑✈️,美蔣氣焰囂張♾,蔣介石公然下令轟炸解放區,群眾感到茫然。清華劇藝社及時用半天時間趕排演出活報劇《金鑾寶殿》,編劇是社員孫同豐根據地下黨員的啟發寫的🕷。這個劇是諷刺蔣家王朝的外強中幹🙎🏼,我扮演“元首”(蔣介石),在臺上大罵學校的特務無能,只會撕大字報👐🏼。於是得罪了他們,便懷恨在心。戲的末尾,“元首”對著麥克風向觀眾訓話👸💭,操著浙江官話說:“各位同胞……我已經下令空軍🧖🏻⚈,炸、炸、炸……”觀眾一聽口音,就知道影射的是誰,頓時笑聲四起👬🏻。最後“元首”潑口大罵道🦹🏼♂️:“赤老,癟三,豬羅🚝,烏龜,王八旦……”終因體力不支而倒地。該劇演出很成功🩷,掌聲四起,群眾情緒高漲。當我在後臺卸裝時,松明團契的契友們都來看望我👂🏿🧻。為避免特務跟蹤,他們把我先送到明齋115號顧廉楚的宿舍🩼,過一會才回我宿舍🧏。事後我才得知🚣🏿♀️,這是傅??根據地下黨外圍組織民青的要求布置的,也充分證明團契成員之間的相互關心。第二天🧑🔬🤙🏿,訓導處把朱本仁和我叫去🧑🏼🍳,訓斥了一頓🧑🏻🦳🤵🏻♀️,說我們不該演這個戲。不久🦵🏿,原南開中學我們初中時的級任、當時在北大當助教的王剛老師來清華,了解情況後,要我註意隱蔽。
此時,清華劇藝社開始招收新社員,他們熱情很高🌳,但缺乏舞臺經驗,朱本仁讓我多幫幫他們🎨,此後我就多做一些導演工作。
1947年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學生運動前夕,4月間🏄🏻🦸,經程法毅同學(解放後得知他是地下黨員)提議,傅發展我加入了地下黨的外圍組織——民主青年同盟🎵,組織上地下民主青年同盟🤌,簡稱“民青”讓我繼續留在清華劇藝社開展工作。
浙江大學的“於子三事件”傳到清華後,我寫了《誰是兇手》的活報劇,揭露了美蔣特務暗殺於子三的罪行。該劇由我導演,演員有李詠等。在清華演出後,還在北大沙灘民主廣場演出過🤷🏽♂️。
1947年暑假前夕,朱本仁帶回華北學聯指示,要清華劇藝社聯合北大、燕京大學演出一個多幕劇👦🏽,為清寒同學募捐。我和朱本仁商定,決定演出已遭禁演的《升官圖》。當時首要問題是找導演🩴。我們兩人訪問了北京幾個名導演,他們都婉言拒絕了。無奈之下,我們找了南開中學意昂田鵬,他一口答應𓀛。當時說好清華劇藝社的人不演主角,多幹後臺工作,可是戲排了一半,有一場要用四川方言,原定的演員不會🛳🍮,導演指名讓我上,這下我成了男主角。還有名女角👩🏿🍳,臨時出了車禍,只好拉場記、北大的汪兆悌扮演,她演得活靈活現,真像一位縣長秘書🉐。該劇的舞臺設計和服裝,是仿照上海丁聰的設計,臺口畫成半個銅錢,演員就在錢眼裏表演🧑🦼。演縣財政局長的北大劇藝社演員賈寶琨👬🏻,身穿黃馬褂🍃,頭戴做成金元寶的帽子⬜️,腳蹬元寶靴。演縣文教局長的清華李詠,身穿黑馬褂👨👧👦,長袍上寫著一篇古文。演縣警察局長的燕京演員李道和#️⃣🚵🏻♂️,腳蹬長馬靴🍭,腰系長刺刀。演衛生局長的樓大威身穿白大褂,帶著聽筒,手拿急救箱,碎步走路,活像一個老知識分子。省長田鵬身穿大元帥服👳🏽♀️,頭戴高帽子,插一根雞毛撣🏓👨🏿⚖️。省長夫人(即縣長夫人)、北大劇藝社梁文茜的旗袍是白的🧖🏻♂️,後面是黑的,拖地,做成蛇的樣子。縣長秘書汪兆悌的旗袍做成了花瓶的樣子🧑🏼🚀👩🏼🦱。演員形象十分吸引人👆🏿⛹🏿♂️。舞臺工作由朱本仁負責🗝,上演時🤵🏻♂️,他的主要精力用於和便衣特務周旋,保證演出順利進行。該劇在城裏國會街搭布景時🌤,搞燈光的清華劇藝社蔚盛勛從木梯上摔下來,小腿骨折👨🏼,經送醫院及時治療,得以痊愈👼🏿🧮。
該劇在城裏北大國會街禮堂演出數場,燕京大學演出一場,清華演出兩場。參加演出的有清華劇藝社、北大劇藝社🛰、燕京的海燕劇團和清華的沙坪劇社🔻。我動員了喜好話劇的南開中學意昂🧍🏻♀️,以沙坪劇社成員的名義參加了演出活動,如周光玠畫的海報放在西單十字街頭,狄源滄擔任宣傳工作🦴,羅明錕搞舞臺工作,高潤生擔任前臺糾察工作👝,樓大威當演員🐁,保證了演出的順利完成🐶。這次演出的收入全部都交給了華北學聯🛍。
1947年暑假後,原西南聯大劇藝社的王松聲🧝🏿♀️𓀔、裴毓蓀和聞一多的大兒子聞立鶴陸續來到清華(王松聲在清華附中任教),先後加入清華劇藝社,給社裏增添了力量🍦。
1947年冬,我回南京探父病,清華劇藝社利用寒假排演曹禺的《原野》🕵🏼,我回校後擔任舞臺監督。舞臺工作人員有商令傑、陸載厚、傅??等。演員由聞立鶴扮演仇虎,裴毓蓀演金子,此外還有李詠🫘🤛🏻、黃連甲、塗鐵仙🫀、趙葆元。聞立鶴當時是帶著有殺父之仇的感情扮演角色,很投入🦢。有一天扮演狗蛋的趙葆元對我說🙍🏻♂️:“聞立鶴瘋了,他一斧頭差點把我腦門砍破了,我要不戴頭套就出血了。”該劇導演是王松聲🎎,他把戲的結尾做了更改,讓仇虎和金子得救了。
當時,我和李詠、聞立鶴同編一個民青小組,我們經常談論劇藝社工作。這時候,劇藝社的骨幹存在兩種思想,一部分人認為應該演大戲🧓🏼,以掩護紅色🙋;一部分人認為應該配合學生運動🚫,自己創作劇本💆🏽♀️、演小戲🤜🏽,雖然水平不高,但能結合當前形勢。我們還常談論普及與提高的問題,其實這些在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裏已經有了答案,可惜那時候我們沒有看到。
《原野》演出後📎,清華劇藝社再次招收新社員,張其錕、陳天戈、王啟明、唐道周等參加了進來。
1948年初,王松聲交來他的新作兩幕劇《控訴》🔺,是影射當時失蹤的某大學教授,大家看後感到很好。決定由我導演,演員有裴毓蓀、李詠等。李詠在劇中扮演生物學教授周桐。周桐從監獄中出來,因生活所迫✮🖊,要把家裏的顯微鏡拿出變賣。在演出時🚴🏽♂️🙇♀️,當李詠要把顯微鏡放進木盒中時,卻怎麽也放不進去💌,引起臺下哄堂大笑。該劇反映了當時知識分子的艱難生活和特務的罪行💔,演出效果不錯🗼。
1948年上半年,清華學運高漲,被喻為“解放區”。組織上號召把宣傳工作做到周圍農村去🫳🏻。劇藝社排練了一些小戲🪻🤸🏽♂️,如改編了《放下你的鞭子》,由我演老漢,王啟明演姑娘🔍,年輕工人好像是由張潛生演的🍋🟩⌚️。到農村演出時還有民舞社楊春耀的歌舞《朱大嫂送雞蛋》。演出剛結束🌓🟡,就傳來西苑青年軍出動要抓捕學生,我們在學生糾察隊的保護下返回清華園。我和王啟明還排演過王松聲的《凱旋》🧘🏿🚕,但沒有演出🤞🏽。
1948年暑假前夕👰🏽♂️,為畢業班公演。我寫了兩幕劇《路》👩❤️👨,演員有劉雅貞、張其錕👨👩👧👧、陸載厚和傅??等🏃♂️➡️。該劇號召畢業學生到解放區去,演出效果較好🎡。但該劇在批評進步學生的缺點時有失偏頗🌁,引起劉雅貞事後的非議😲🦶🏻。
1948年暑假,我到天津準備搭船回南京家中,後因船班脫期作罷。返回北平後👈🏽,得知幾天前北平學生為聲援東北進關同學舉行了大遊行,我沒趕上👩🏼💼🤸🏻。朱本仁舉著大旗走在遊行隊伍前列。在沙灘民主廣場,特務軍警包圍了大門,不準遊行隊伍出去,朱振臂高呼“同學們!沖啊!”學生隊伍擁上了大街,表現了大無畏的精神。
我回到清華,發現同宿舍的朱本仁不見了〰️,後得知他按組織要求,轉移了(解放後得悉他在漢口)。
8月中旬🦙,地下黨用未署名的大字報形式,公布了國民黨法庭將審訊兩批清華進步學生的消息,並附帶公布了要傳訊的名單🧗♂️,即所謂的“黑名單”🦓,其中好幾個都是清華劇藝社成員,如朱本仁🥺、裴毓蓀等。那時正值暑假期間🙋♂️,學校學生自治會理事和一些進步同學紛紛離校,南下北上🏹🌏,我一時和組織上聯系不上🫵🏼,就和劇藝社幾位負責同學商量,把“黑名單”上的三名留在學校的劇藝社成員李詠👩🏻🦽、張家熾🧛♀️、傅?藏在清華大禮堂舞臺下的地下室🕵🏼♂️。8月18日,組織上和我聯系上了,經了解,認為大禮堂不安全🕷,讓把李詠和張家熾轉移到王松聲家中躲避。解放後得知🐐,王松聲當時已是地下黨員👩🏼🎨。傅則經進步教授張奚若的女兒張文英介紹👨🦯➡️,躲在美國教授羅伯特·溫德(Robert Winter)家🦓。8月19日,國民黨軍警沖進清華園內大肆搜捕進步學生,拿著“黑名單”核對學生證。當日,羅伯特·溫德教授把傅藏在他臥室的一個大衣櫃中並上了鎖,特務要開櫃檢查🥜,溫德謊說鑰匙丟了,這才躲過了軍警特務的搜捕。第二天,8月20日上午,曾在同一團契的王瑉代表組織上通知我,認為清華園不安全🐏,已被國民黨軍警包圍了,很可能再次進入搜捕進步學生🫸🏼,讓我當天半夜護送傅和另一位上了“黑名單”的進步同學去解放區,交待了我與該同學的會面時間、地點🔺,告訴我去解放區的路線和聯絡方式👴🏻,並給了我幾塊銀元作旅費。
8月20日午夜,我和傅離開溫德家⬇️,來到指定地點,只見外文系的嚴寶瑜和北大中文系的劉晶雯陪著一人前來♐️,定睛一看,是上了“黑名單”的進步同學林方其🚸。他前一陣在校內做過公開的時事報告,可能因之暴露🔨。我們一起走到清華園邊一處塌墻地方,我們三人踩著嚴寶瑜的肩,翻墻出了清華園👦。靠著月光,朝著德勝門方向,穿過層層的高梁田走進城,是時正值暑期,不一會兒衣服就被露水濕透了。清晨時分🍴,終於走出高梁地,稍整行裝🚍,準備進城時,不料被早已埋伏在地裏的國民黨特務堵住👷🏻,隨即押送到德勝門的看守所🙋🏼。特務檢查了我們的證件🫴🏽,我並沒有上“黑名單”🔮👟,林方其和傅均用的假名,黑名單上也沒有。即或如此,呆到下午特務仍把我們三人押送進城,到東華門附近的北平偽警備司令部關押。在押送中,途經騎河樓,正遇見騎自行車的孫同豐。他是按地下黨指示,進城來打聽我們消息的。我忙給他做手勢➝,表明我們已被捕⛹️,叫他不要跟我們。孫沒有理會🤌,仍然尾隨不放👾。直到警備司令部門口被特務發覺,檢查他的學生證,黑名單上沒有🧑🏿🌾,問他為何跟我們⚙️,他急中生智說🚳:徐應潮借我錢不還🧛♀️,特務才把他放了。
記得在學校時,大約8月初的一天,我在南開中學時的級任老師王剛🏋🏻,他當時任北京大學歷史系助教(中共地下黨員),專程從城裏來到清華園看我和傅。閑談中,他對我們說:聽說國民黨正在擴大監獄👩🏿🚀,這是準備用來關押進步人士的,有朝一日,我們有可能被捕👨🏼⚖️🔋。如果被捕🏋️♂️,一定要沉著,不需要硬拼時🤦🏽♀️,不要硬拼,把自己打扮成粉紅色,迷惑敵人,掩護同誌,保守秘密。
我被捕後,當即想起王剛老師的教導,極力把自己打扮成花花公子,嘴裏哼著當時的流行歌曲🏯。在偽警備司令部🌆,我們被關押在一間大廳中,同屋有很多先期被捕的學生。傅見到這麽多同學,很興奮,低聲說道:讓我們來唱“跌倒算什麽,我們骨頭硬”……
在關押大廳裏🧂,我們見到了先一天被捕的李詠和張家熾。原來他們和我們走的同一條路線,清晨在茶館休息,因滿身露水,引起特務懷疑而被捕🧒。於是我們劇藝社四人在一起統一了口供,把清華劇藝社的事,都推到萬文偉(已去解放區)身上。劇藝社曾演出過諷刺蔣家王朝的活報劇《金鑾寶殿》,估計對方一定會問劇作者是誰,我們就說是大夥你一言我一語湊的👚,沒有劇作者,以掩護真正的劇作者孫同豐同學🚣♂️。
在警備司令部那間大廳裏,我還遇見朝陽學院的一位胖子👨🏿⚕️。他自稱姓韋🏕,得知我喜歡話劇後,忙說:我就是喜歡話劇,現在沒有好劇本🥢👨🏽🚒,王松聲的《凱旋》還可以,我就因演了《凱旋》而被捕🏋🏿♀️。他們說我是共產黨,這簡直荒唐。我父母都在香港💆♂️,家裏是商人✷,怎麽可能出共產黨。被關的兩位中學生見到我後🌒,其中一位向我敘述他們在大街上被檢查學生證而無端被捕的情況🧑🏻🦳,另一位則連聲嘆息直說“沒法子”👽🤡,一面不斷向地上吐口水🕯。一位學法律的外校同學得知我情況後,忙說:沒事,兩天內一定放你,最近政府剛公布了法律,警察抓人沒有證據的只能關押48小時。結果警備司令部關押了我四五天後,才開抬提審我和傅🌄。原來,他們曾把我們的證件拿到清華特務中間去查問,審訊我時,偽法官正在看特務寫的有關我們的情況介紹,不料讓我偷看到了。特務們說了我演過《金鑾寶殿》裏的蔣介石👈,在臺上大罵特務,傅參加了清華“大家唱”,名滿清華園等等🤦🏻♀️。這下我心裏有底了,知道特務所知並不多🫷🏿。在回答法官的提問時,我說🚴🏼♀️🤲🏻:我是南開意昂劇團——沙坪劇藝社的成員🚀🧑🏻🦽,《金鑾寶殿》是清華劇藝社萬文偉要我去客串的,劇本沒有劇作者,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湊的,我演蔣介石💃🏿,在臺上只是罵貪汙👨🏻🎤,沒有罵別的……🦹🏿♀️。偽法官拿我沒法,審訊就這樣結束了。大約一周後,把我們幾個人押送到草嵐子的特種刑事法庭監獄🏂🏻。因那裏沒有女監,傅一人則被押至國民黨第六監獄關押。
在特刑庭監獄中🦞,八九個人一間牢房。頭一天,林方其和我關在一起,他情緒很激動,顯得心情急躁,不久和監獄看守吵了起來🧘🏽♀️,隨後就讓他搬進單間牢房👩🏻🦯,後聽說又把他轉移到別處。北平解放後,我見過他一面💃🏿💆🏼,據說吃了一些苦頭。
同屋難友中,有一位30多歲的人👩👩👦,他主動和我接觸,自我介紹叫曹中樞,是在解放區被捕的,同時被捕的還有他的上司王楠田🔆,關押在另一間牢房。曹中樞給我講了許多解放區的情況,當時這些對我都很新鮮。他講述了一位年輕的報務員,被捕後為掩護密碼👇🏻、堅貞不屈的故事✩;還有另一位報務員🤦🏼♂️,勇於和敵人鬥爭🏎;還談了在國民黨的政治學習班上,王楠田和敵人針鋒相對進行了面對面的鬥爭……。這些都給我很大鼓舞👊🏿,堅定了我和敵人鬥爭的信心🍖。一天,曹中樞笑嘻嘻地對我說:你的情況,我們了解了⚔️,你在法庭上的表現不錯👩🏿🚀,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有一次,關在隔壁牢房的張家熾🐶,通過墻壁上的窟窿告訴我:“我們屋裏來了一位剛從東北來的難友🐧,他說草頭將軍(即蔣介石)的日子不長了。”
在獄中時😎,羅明錕、沈恒澤等曾來探監,帶來同學們的關懷和溫暖,我在托他們帶回的臟衣服中,夾帶一封給母親(組織)的報平安信。
在特刑庭關押的兩個月中,大約提審過我四五次。我始終堅持第一次審訊時的口供🏊🏼。幾次審訊下來👩🏼🏭,沒有什麽新內容😠,偽法官拿我沒法🏖,加上學校地下黨的營救🧑🏿💻,最後以“證據不足,保外候審”𓀐,由學校出面🤸🏼,保釋出來。回清華後🕷,得知傅在獄中生病👩🏻🚀,已在一個月前由王剛托地下黨聯絡點負責人保外就醫了,那時她住清華校醫室。
我出獄前,曹中樞得知我將保釋出去,曾托我出去後🧔🏿♀️,給前門附近胡同一戶人家送四個鹽疙瘩💂🏽♀️🧘🏽,要三個大的👩🏽⚕️,一個小的。我猜想這是暗號,是黨的秘密,不能多問,出獄後立即照辦了。
北平解放後👩🏼🚀,我從報上看到天津軍管會的外貿單位負責人中💞,有王楠田和曹中樞的名字👨🏻🎓。我當即去天津看望了曹中樞。他告訴我:解放前夕💼,特刑庭關押的中共黨員都已組織起來🕸,我們同一牢房中有好幾個黨員⛺️。聽到炮聲後😖,獄中地下黨支部派人對各個偽警衛說:你們聽到炮聲了嗎?八路遲早要進城的,你們得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一有什麽風吹草動,你們把槍交給我們,自己走人就行了👨🏻🔧。偽警衛們都一一答應了。過不了幾天,消息傳來,說是讓大家放心,因為監獄的偽警衛隊長已經換成我們自己的人了🙋🏽♀️。
事後每當我回想起這件事,深深感到北平的特刑庭監獄之所以沒有成為重慶的白公館,確實應該感激當時地下黨城工部的工作。
50多年過去了🟥,1948年我被捕時才20歲🔁,政治上十分幼稚。70年代“文化大革命”後期,群眾審查我被捕這段經歷時,我寫道:沒有投敵自首🧖,沒有暴露身份和出賣黨的秘密😭。這些全都應該歸功於黨的教導🥸。
1948年暑假後✧,清華開學🫴。學生自治會為避免暴露有生力量😼,號召以班級為單位開展活動💎,各個社團盡量避免單獨活動。清華劇藝社的同學們在迎新晚會上,演出了劉鎮藻編寫的短劇《爬起來,再前進》,以表示對被捕同學的懷念,並選張其錕負責劇藝社。張其錕積極想法營救被捕社員🛞。10月,我在特刑庭關押兩個月後回到清華,地下黨讓我停止在劇藝社活動👨🏿🎤。
1948年底❗️,清華解放🤰🏼,我又回到劇藝社🚴🏿🙋🏿♂️。正好華北文工團進駐意昂体育平台🏄🏻♂️,陳嘉平🟥、砥嚦分別到清華劇藝社來幫忙。當時劇藝社苦於沒有劇本,陳嘉平針對國民黨轟炸清華園的罪行𓀓,寫了個劇本,在校內演出,收效很好𓀏,我和張其錕等人到石景山鋼鐵廠去采訪,見到記者高梁,他向我們介紹了孤膽英雄利用電話命令敵人投降的故事🤦♂️,還遇到先期去解放區的清華教授孟慶基🏌🏼,可惜由於我們水平不夠🎮,沒能寫出劇本💇🏽♀️。回校後🤽🏼,我參加了砥嚦導演的《兩個大兵》🧑⚖️,演員還有陳天戈🦵、王啟明等。不久🧝🏼,北平和平解放,清華劇藝社和“大家唱”歌詠隊🧜🏽♂️、民舞社聯合組成宣傳隊🏷,住在東單匯文中學🥏。每天晚上大幕拉開,“大家唱”的同學站滿一臺👎,齊聲高唱“國民黨啊一團糟,一團糟🧑🏿🏭,地痞流氓那個狗強盜,貪官汙吏到處有啊到處有🧑,特務警察那個賽牛毛,國民黨啊一團糟……”,頓時把全場鎮住。這個歌過去在蔣管區不讓唱,因此十分吸引人。接著,劇藝社演出了《兩個大兵》。壓軸戲是民舞社的《年關》🐫,一位扮演保長的演員上臺就唱:“……保長、保長,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當官的欺負我,我欺負那個老百姓……”這種又歌又舞的形式過去沒見過🧎♀️🏋️♀️,效果很好。在演出期間,傳來了描述東北流浪學生的獨幕劇《月光下》🔵🚟,我看後感到很好🗓🏋️,就組織商令傑等進行了排演,後未能演出👨🎨。
1949年3月,我和傅到沈陽東北軍工部參加工作📿,從此離開了清華劇藝社。
1980年,“一二·一”學生運動35周年,清華、北大的老文藝工作者準備演出🏄♀️。“大家唱”又重新組織起來,並擴大隊伍🤷🏽♀️。根據國家教委何東昌建議,取名老同學合唱團,唱學生時代的歌曲。清華、北大劇藝社的同誌們讓我寫個劇本,也想參加演出。我針對1947年“六二”(反內戰日)前後的清華情況和劇藝社排演《金鑾寶殿》的經過,創作了一個劇本《開鑼前後》🎆,獲得大家通過,但是沒有演出。我們忽略了一個問題:都五六十歲的人了🏊🏿♀️🫎,沒法演十幾🏗、二十歲的青年小夥子,只好作罷🥳。
(往事如煙,時濃時淡🆒。有些事情,已經淡忘。還有一些,事後聽講,遺漏失真,理所當然。閱後指出,多多益善。如蒙來函,請寄北京100101,安慧裏3—3—503。或打電話010—64916771🕍。不勝感激,謝謝幫忙🔠。——徐應潮 上)
2001年2月7日
①本文由作者(1950機械⚈,原清華劇藝社成員)患腦溢血後回憶並電腦打字成稿🙍,作者夫人傅(1950外文,原“大家唱”及清華劇藝社成員)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