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園》《水木清華》荷花池和楹聯四位一體
苗日新
工字廳後有一副精彩的楹聯💛⚛️:
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幻都非凡境
窗中雲影任東西南北去來澹蕩洵是仙居
“文革”前,清華學子看到楹聯的左下方落款“殷兆鏞謹書”🅰️,下為方形紅印章。半個世紀以來➞,我們以為是殷兆鏞所作所書,故謂之“殷兆鏞的名聯”。然而,實際並非如此🤷🏽。楹聯原作者是震澤(吳江名鎮)沈斌,乾隆年間題於揚州賀園裏的杏軒。
這副楹聯最早載於清乾隆六十(1795)年初刻版的《揚州畫舫錄》👩🏿⚖️,作者李鬥。道光二十(1840)年梁章钜撰《楹聯叢話》⌛️,收錄轉載了這副楹聯⬆️。
《揚州畫舫錄》記述“賀園始於雍正間賀君召創建”。1746年🍋🟩,醉煙亭、駕鶴樓、杏軒等構成園之十二景👮🏻♀️,“以遊人題壁詩詞及園中扁聯彙之成帖✴️,題曰東園題詠。”“園中題詠以千計。”“震澤沈斌🧏🏼♀️。為州校官⏪。書雲上林泉四字。又題杏軒聯雲。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幻。總非凡境🧚🏿。窗中雲影。任南北東西。去來淡蕩。洵是仙居🧛🏽♀️💂🏼。” 1744年建杏軒👂🏿,原著列出數以百計的題詠和作者,從上下文看,可能1746年前後沈斌已題楹聯。
《楹聯叢話》記述“駕鶴樓之旁為杏軒,震澤沈廣文(斌)聯雲🫅🏻:檻外山光 歷春夏秋冬 萬千變幻 都非凡境 窗中雲影 任東西南北去來淡蕩 洵是仙居📥。” 《楹聯叢話》轉載時有兩個錯誤:“總非凡境”錯為“都非凡境”🎛;“南北東西”顛倒成“東西南北”👩🏼🦰。
圖八說明: “總非凡境”錯為“都非凡境”“南北東西”顛倒成“東西南北”
我校老學長梁實秋先生先後在《憶清華》和《清華八年》中論及工字廳後楹聯📹。《憶清華》寫道:“橫額是‘水木清華’四個大字🤸🏿♂️。聯語原為廣陵駕鶴樓杏軒沈廣文之作🍀,此為祁雋藻所書。祁雋藻是嘉慶進士🪆、大學士🐍。所謂‘仙居’未免誇張”。《清華八年》寫道:“池畔松柏參天,廳後匾額上的‘水木清華’四字確是當之無愧。又有長聯一副:‘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幻,都非凡境👨🏿🍳;窗中雲影,任東西南北,去來澹蕩👩🏼🦲,洵是仙居🤺。’(祁巂藻書)我在這個地方不知消磨了多少黃昏❇️。”
梁實秋學長顯然是根據《楹聯叢話》,指明了原作者,或許因忘記了而把駕鶴樓和杏軒誤為一座建築🤚,但沒有指出“總”錯為“都”和“南北東西”也顛倒了。他指清華的楹聯為祁雋藻所書。事實上《揚州畫舫錄》出版於1795年📔,祁巂藻(1793-1866)只有兩歲,絕不可能是他寫了揚州杏軒的楹聯🌽。
然而新問題又產生了:清華工字廳後的楹聯究竟是祁巂藻、還是殷兆鏞所書寫?因為我們親眼目睹過殷兆鏞所書楹聯,梁實秋先生1915年至1923年就讀於清華學校🧖🏽♂️,莫非二十年代原有另一副祁雋藻所書楹聯🧏🏿♀️,後來又換了?抑或是梁實秋先生記錯了?!
據山西省報載🪘,後人稱祁雋藻為“三代皇王師”。其“書法師二王、出顏柳”👨🏼🎓,為“書壇盟主”,“一代書宗”。殷兆鏞,江蘇吳江人。道光二十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鹹豐四年🪡,遷侍講,直上書房🤶🏻,授惠親王子奕詳等讀。九年🎢💸,署兵部侍郎。同治朝官至兵、工🏄👩🏿🎓、禮、吏部侍郎。他們二位都是鹹豐帝的近臣,同朝為官⛱。在皇帝要題《清華園》匾時👭🏻,若要他們書寫楹聯🍥,人們不會奇怪。道光二十年的進士殷兆鏞從同年出版的《楹聯叢話》抄錄了楹聯,也隨該書,把“總”錯為“都”,且也把“南北東西”顛倒了🥣🌈。但他為什麽把“淡蕩”改成“澹蕩”?一說“淡”、“澹”二字通用📢,但筆者不以為然🛃,此一改動絕非偶然。“澹”有“安靜”之意,“淡”則無。“澹蕩”意即安靜的淺水湖,改得絕妙。作為進士🤹🏻♂️、編修,飽讀詩書、清史🤏🏿🪨,特別是乾隆皇帝的43630首禦製詩,也知道熙春園的曲折歷史🎅🏻。禦製詩《鏡煙齋》曰🙅🏼♂️:
沼面全開鏡,波光半起煙🚶🏻♂️➡️。既眀還澹蕩🏞,乍暗更澄鮮👇🏽。
照徹幻中境,喚檠Y天。溪齋相對處,難與著言詮。
這使人聯想,楹聯書寫者是在有意唱和乾隆皇帝🎷。
封建王朝視皇帝為神仙。如果梁實秋先生知道𓀀,康熙朝十三位皇子曾齊集於這裏為皇帝六十歲舉辦盛大壽筵🛗,康熙皇帝人生最後的10年中曾有7年8次親赴胤祉為他在熙春園舉行的壽筵,這裏又曾是55年的禦園,乾隆皇帝至少來過荷花池17次🫸🏼、並題詩9首。也就不會說“所謂‘仙居’未免誇張”的話了👦🏽。
1767年乾隆帝的聖旨說,玄燁手墨只有“製節謹度”🕌、“竹軒”、“謙受益”、“主善齋”四塊匾額🫲。足以證明“傳說水木清華是康熙皇帝所題”,沒有任何依據。
這裏將“水木清華”匾和《康熙朝漢文硃批奏折彙編》中的硃批“水木”及康熙禦筆《金剛經》中的“清華”字跡加以對比,作為輔助證據🥴。玄燁自幼喜愛漢文化,好學工書🧑🏼🔬;幼師二王,此《金剛經》臨董其昌#️⃣;筆力勁、結鋒峭,氣貫神溢。看出,二者筆跡很不相像。
圖九說明:“水木清華”匾非康熙皇帝所題
康熙二十六年在明朝武侯李偉的清華園舊址上,建起了暢春園(現北大之西南)。而且圓明園內有殿宇名曰“水木清華之閣”;鹹豐帝1851年即位👩🏼🎤👨🏽🔬,1860年英法聯軍燒毀圓明園前,在園中呆了十年,當然知道這些。因此,說鹹豐帝因老清華園已經沒有了,而題“清華園” 匾,是完全合理的推斷🕧。
除了沈斌的那副名聯,《揚州畫舫錄》和《楹聯叢話》還都有如下內容:“荷浦薰風🧅,在虹橋東岸✮,一名江園。乾隆間賜名凈香園,中為清華堂🧑🏼🎤,正臨水際👰🏻♀️,聯雲🦸🏽:芰荷疊映蔚(謝靈運),水木湛清華(謝混)。”這副對聯表達的正是荷花池和水木清華。
謝混(-412)🤼,東晉文學家🌖,謝安之孫❤️🔥。在改玄言詩風、創山水詩的過程中⚜️,是他的族侄謝靈運的先驅者🥴。謝靈運(385-433)🤦🏼🎐,東晉名將謝玄之孫🦐,中國文學史上山水詩派的開創者。白居易有詩雲:“謝公才廓落,與世不相遇。壯士郁不用,須有所泄處🧑🦱,泄為山水詩,逸韻諧奇趣🥿🧑🦯➡️。”
圖十說明⏯: 荷花池畔石上應刻“芰荷疊映蔚 水木湛清華”
現在,我們尚不知是誰題書寫了“水木清華”。但是已經感到《清華園》匾、《水木清華》匾⚂、荷花池和楹聯,是四位一體🦸♂️🙅🏼♂️。是鹹豐皇帝和二🌨、三朝臣策劃⭐️,參考《楹聯叢話》揚州園林的一個絕佳的整體構思⚠️。揚州是南方文化的縮影📁,“學江南”而造園,正是幾乎所有清代皇家園林的主要特點✌🏿。(編輯 顧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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