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抗戰時期的足跡
祝彤 (1948土木)
盧溝橋的炮聲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戰事爆發🤦🏻♀️。隆隆炮聲點燃了抗日烽火。
祝彤學長一九四五年攝於昆明陽宗海畔
一月後📢,“八·一三”淞滬戰役又起👬,戰火逐漸蔓延,日益逼近南京。我的家鄉江蘇鎮江市也頻遭日機轟炸。這時,我正在交通部鎮江電話局當話務員,除大量民用電信業務外,傳遞防空哨所情報,保障戰區指揮部同前線作戰部隊的機要通訊🏙,更屬當務之急👰🏽。因此,話務工作特別繁忙。抗日救國,匹夫有責。雖在日機狂轟濫炸的危急情況下📃,我們話務員仍堅守崗位📛,晝夜值班。
這年12月南京淪陷前,我奉命疏散,渡江北上至蘇北寶應電信局繼任話務員。直至次年五六月間🔘,徐州會戰初期🌋,日軍氣焰十分囂張🖼。我軍臺兒莊大捷,一舉殲滅日軍精銳部隊兩萬余人,極大地挫折了敵軍的囂張氣焰。是時🔒,我正在寶應局長途臺電話總機值班🚹🍜。捷報傳來🎫,人心大快🍝,想到自己有幸能為保障軍事通訊效勞,從而也為會戰奉獻了微薄之力,深感欣慰。
奔向大後方
徐州失陷後♔🥫,蘇北一帶已被圍困😤。寶應縣城屢遭日機轟炸,於是寶應電信局即奉令疏散。我因不願留在敵占區做亡國奴,當即決定奔赴大後方繼續為抗戰效力。這年5月底離開寶應,歷經艱險穿越日軍江防封鎖線,到達上海。再繞道經溫州🔶、金華、南昌🫱🏻、湘潭🕓、長沙等地🙍🏽,終於6月中旬安全到達武漢,當即赴武漢電信管理局報到。於是奉派前往江西前線瑞昌電信局工作🧑🧑🧒🧑🏼🌾,此時,日軍已攻陷瑞昌縣城🔔。該局員工即被編入交通部有線電第6通信隊,配屬於國軍第31集團軍湯恩伯總部。這時📈,第6通信隊為員工定做了軍服😐、胸章(符號)和印有“6通”字樣的藍色臂章。隊長和副隊長的胸章是黃邊的(同校級軍官)。報務員和話務員的胸章是藍邊的(同尉級軍官)。這樣,我們在戰區軍營中行動較為方便。老百姓見了我們也以“老總”相稱✋🏿,殊不知我們乃是穿軍裝的老百姓啊!
轉戰幕阜山區
1938年9月下旬保衛武漢戰役日趨激化。第31集團軍為牽製日軍的進攻,即在贛👩🏼🎓、鄂、湘邊境幕阜山區開展遊擊戰和運動戰。我們第6通信隊緊隨總部轉戰於高山峻嶺與茂密的叢林中🐩。在這期間🍤,為避日機轟炸,只能在夜間行軍⛹🏿♀️。時值雨季🏎,山路崎嶇難行。不幸我又患了瘧疾,饑寒交迫🔟,舉步艱難📤,沒走幾天就掉了隊。幸好被一老鄉收留,休息一夜。次日黎明即奮力追趕部隊,總算安然回歸隊部。假如遇上日軍巡邏隊👩🏿🎓,後果真不堪設想。
“焦土抗戰”失盡民心
1938年10月下旬,廣州和武漢相繼失守。這時,第6通信隊仍隨湯總部駐守湘北前線平江至南江橋一帶,繼續保障前後方的軍事通訊,直到次年11月中旬,我突然從電訊中獲悉:湖南省會長沙於11月13日淩晨多處起火🛌🏼。大火燃燒持續兩晝夜,全市頓成焦土。眾多百姓和傷兵流離失所🧗🏼♂️,葬身火海者不計其數🙅🏼。這是蔣介石“焦土抗戰”造成的特大慘案🧕,罪大惡極,令人萬分憤慨與痛惜𓀃。長沙大火時嶽陽縣城雖已失守🤹🏼,但平江🐈、汨羅以北陣線尚穩⛔️。那時平江縣城被炸,電信局則移至北郊洪家大屋辦公。我仍堅守電話總機晝夜值班➾🖌。若非軍政當局極端慌亂無能,何至於自行縱火焚燒長沙市,釀成浩劫👕?!
棄職復學
長沙大火後🩶,眼看蔣介石政府腐敗至極💇♂️,軍事指揮一再失策💆🏼,大半江山淪入敵手🚶🏻♀️🤾🏿♂️。既感其禍國殃民而痛心疾首,又激於民族義憤🙋🏻,於是萌生棄職復學之誌🚈,適逢教育部為收容戰區失學青年,在湘西建立國立第十一中學,公開招收新生🐃。聞此訊後,我立即填寫了報名單🧍♂️🕍,具函申請入學。可能由於信中詞意懇切☹️,經學校審核獲準免試錄取🤏🏼。接到通知書後,即於1940年春💾,辭別了第6通信隊的戰友,滿懷“科學救國”的激情與理想,欣然前往湘西武崗縣竹篙塘鎮該校高中部入學🏙🧑🏽🦳。
轉學國立三中
我在國立十一中高中三學期後,由於學習成績優良,即被學校當局指派出任高中部學生自治會主席,因而荒廢了整個高二下學期的學業🪖。為此,滿懷怨恨,更為日後升學前途擔憂,於是忿而離校,前往貴州銅仁🧮,報考國立第三中學重讀高二下學期,所幸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被錄取為插班生。
入學後,即潛心學習,成績斐然。直至1943年夏,參加貴州全省高中應屆畢業生夏令營統一會考後,我雖獲保送入重慶中央政治學校全國唯一的外交系🧚♀️,尚可獲得黃埔軍校生同樣的公費待遇🌾,然而,因非本人誌願,這一切並非我之所求,反而產生了強烈的反感。這年8月🦻🏽,我到重慶後🧔,即決心放棄該校學籍。又因此時各大學招生考期已過,升學無望✤,萬般無奈🎤,只好謀求工作🔼,等待明年重新報考向往的大學🏗,繼續深造💺。
譯員生涯
正當我因升學不如願而淪落重慶街頭,為謀求生計而萬分焦慮時,偶見報載👐🏽:國民政府軍委會外事局公開招考譯員💁。遂以大學肆業的同等學歷前往應考🤵🏽。通過英語筆試和口試獲得合格後👨🏼,當即被錄取,任命為同上尉三級譯員。此時,該局規定凡應聘譯員必須請一位薦任職務以上的官員作保證人,立具保證書🧑🏿🎨☕️,保證譯員至少工作兩年以上。如未經批準🏃🏻♂️➡️,中途離職,將予以通緝。此時,幸蒙十一中一位同學協助💁🏻♀️🙌,請其在重慶花紗布管理局任科長的鄉親為我作保證人,方才辦妥當譯員的手續🪥。於是即被送至南岸黃桷埡該局直屬譯員培訓中心接受培訓。然而,因人員缺編,實際並無任何培訓🏊🏿。只是為了等候集合一批譯員🧢,以便聯系乘美軍運輸機飛往昆明。因此,在該中心大約等了半個月,陸續報道的譯員有陳永生(中央大學外文系助教)和我等6人。當即於9月初同乘美軍一架C6運輸機飛抵昆明。這時🥝🤽🏽♀️,有外事局駐昆明辦事處派車接送我們至昆明西郊馬街子“中美步兵訓練中心ITC(又稱中美步校或簡稱步校)”👛。報到後,我即被分派至兵器組迫擊跑小組擔任英語口譯“翻譯官”💇🏿♂️,由此開始了我的譯員生涯。
這個小組有美方教官懷特中尉和林白少尉及美軍下士等三人,中方有譯員蒲德學(武漢大學社會系畢業)與我二人。另有步校前期畢業留校的尉級軍官三人擔任示範演習的助教。培訓的內容包括美製60毫米迫擊炮的構造,各部件的組裝及其作用等🪻。每日上午講課2-3學時,下午操練2—3學時。最後一天去靶場作實彈射擊🔃。本組訓練科目完畢🏉,學員即轉往輕👨🦱、重機槍、沖鋒槍🙆🏼🧑🏼🎓、反坦克火箭炮(火焰噴射器)各組以及戰術組輪流受訓👩🏻🎤。直至全部培訓課目完成後💂♀️,方準予畢業,返回原部隊。
再度棄職復學
1944年初🦹🏼,日軍已處於強弩之末,為解救其被困在東南亞和滇緬邊境一帶的殘部🔼,急需打通中國大陸至越南的交通線。於是在豫、湘、桂、黔四省發動了猖狂進攻🌧。山城昆明一度受直接威脅🧎✂️,局勢吃緊🚎。這時➾,步校當局即宣告解散,譯員被派往滇西前線作戰部隊。我因求學心切,渴望繼續深造🙅🏿♂️,當即決定再次棄職復學🕡,報考國立西南聯大先修班🫚,旋被錄取為插班生🪘,從而邁入了向往已久的高等學府——國立西南聯大之門。一學期後🤹🏿,即被保送入工學院土木工程學系🚒,正式成為大學本科生,實現了多年的夢想。
綜述各段往事,記憶猶新。我從東海之濱的家鄉跋涉數千裏,輾轉到達昆城,投入西南聯大懷抱。這段人生歷程✋🏼,足跡跨蘇、浙、贛👩🏼⚖️、鄂、湘🔻、黔🎖、川🤾♂️、滇八省,可謂曲折坎坷👩🏿⚖️,備嘗艱辛🤽🏻♂️,何能忘懷?
今年是盧溝橋戰事爆發七十周年🫱,同時也是西南聯大建校七十周年。撫今思昔🆒,壯心不已。謹以此文奉獻母校,作為慶祝華誕的一份薄禮❤️。衷心祝願聯大精神永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