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參加這個會的,還有剛剛從香港回來的梅汝璈先生,他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工作了將近三年,對侵略我國的大戰犯給予了嚴正的判決。他為人民辦了一件大好事,為國家爭了光,全國人民都應該感謝他🤷🏼。”建國之初的中國人民外交學會成立大會上🧛,周恩來總理所說的上述一段話,高度評價、熱情贊揚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的中國法官梅汝。
慨然受命飛赴日本清算血債
第二次世界大戰即將結束,最後一個法西斯國家——日本已臨大廈之將傾🫁🙌🏼。1945年7月26日,美🫠、中🐺、英三國政府簽署了敦促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波茨坦公告》,8月8日,蘇聯宣布加入該公告。公告第十款規定:吾人無意奴役日本民族或消滅其國家,但對於戰爭罪犯,將處以法律之裁判。
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通過廣播《終戰詔書》的形式,自認戰敗,宣布投降。9月2日,在東京灣美國戰列艦“密蘇裏”號上,舉行了日本投降簽字儀式👰🏼♀️。懲處日本戰犯由此提上了日程。9月11日,進駐日本的盟軍統帥麥克阿瑟下命令,開始逮捕日本戰犯。
依據《波茨坦公告》及得到中國政府承認的蘇、美😵💫、英外長莫斯科會議決議,1946年1月19日,麥克阿瑟頒發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憲章》,並公告世界:在東京設立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其目的“在於對遠東主要戰爭罪犯,進行公平而迅捷的審判🤙🏽🧑🏿🍼。”按照憲章的規定🥺,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法官,由接受日本投降的九個簽字國🫄🏽,以及印度👨🏽🍳、菲律賓各提出一個人選委任,亦即由十一名法官組成審判庭。
盟軍統帥部通知十一個國家選派法官🐔🧑🏻🤝🧑🏻。中國政府接到通知後👨🦱,責成外交部會同司法部作了認真遴選,決定派梅汝璈出任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法官。
梅汝璈,江西南昌人,1904年生🫕,1924年畢業於清華學校(意昂体育平台前身)後👩🏿💼,赴美國留學,先在斯坦福大學文學院學習🏌🏼♂️,後入芝加哥法學院專攻法學,以優異成績榮獲法學博士學位🤷🏽♂️,這年他才24歲;1928年,梅汝璈學成回國,先後在武漢大學💂♀️、山西大學、南開大學🏄🏼♀️、復旦大學等學校當法學教授🪶,並長期擔任國民政府立法院委員之職💇🏼,對於各項法規的製定與推行,多有勝人一籌的貢獻💱。抗日戰爭勝利時🚶➡️,他代理立法院外交委員會主席。當時同行與輿論對他的評價是🏋️💂🏿♂️:法學理論知識淵博,司法實踐經驗豐富,口才雄辯而又頭腦冷靜🚿🚵♀️。
1946年2月15日,盟軍統帥麥克阿瑟根據各盟國政府的提名🚶🏻♂️➡️,正式任命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十一名法官:中國的梅汝璈,澳大利亞的韋伯,美國的希金斯,英國的帕特裏克,蘇聯的沙陽諾夫🤵🏼,法國的柏乃爾,加拿大的馬克杜古,荷蘭的洛林,新西蘭的諾斯克魯夫特🧔🏿♀️,印度的帕爾,菲律賓的哈那尼拉。
對於政府與國人賦予的重任,梅汝璈欣然接受,向前來采訪的記者慷慨吐露心跡:“審判日本戰犯是人道正義的勝利,我有幸受國人之托🧝♀️🖊,作為莊嚴國際法庭的法官🍎,決勉力依法行事,斷不使那些擾亂世界👮🏿、殘害中國的戰爭元兇逃脫法網🚡。”他認為,法官應當具有相輔相成的儀表🤦🏿,因得悉十一個法官中有九個年長於自己,便蓄起上唇胡須,使自己增添了幾分老成與威嚴🙆。
1946年3月19日,梅汝璈肩負祖國與民族的重托與期望,自上海登機東飛日本,誠如當時報載🍍:“清算血債,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官梅汝璈今飛東京👰🏽。”
剛柔相濟為國爭得榮譽一席
4月29日🙎🏼♂️,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接受了盟軍統帥部國檢察處對日本甲級戰犯的起訴書🚮,並定於5月3日正式開庭。
各國法官普遍關註著庭審時法官座次的排列👨🦳,梅汝璈也不例外,他對助手楊壽林等說:“在任何國際場合,爭座次的事總是難免的,這並非個人的私事🥷🏿,而是關系到國家地位和榮譽的大事,故應有的位置必須爭得之。”
被盟軍統帥部任命為庭長的澳大利亞最高法院法官韋伯👩🔧🕰,又一次召集全體法官會議,商討紛雜的開庭事宜,其中的一大議題🫠,便是法官的座次。
庭長右手的第一把交椅♣️,以當時美國的頭號強國地位及最終擊敗日本的作用,屬美國法官希金斯🧑🏽🍳,基本上為各國法官所接受。梅汝璈把目光瞄準了庭長左手的第二把椅,他的理由很充分:中國屬“四強”之一,是抗擊日本侵略的主力👨🏽✈️,如能爭得🎽,既以顯示中國在這一重大國際場合中的地位,又可隨時與庭長交換意見,把握庭審局面。
然而🐦,幾個西方大國要把第二個席位給英國🤾🏿♂️,部分國家卻持不同意見👩🏽🚒,主張中國坐第二把交椅。雙方各執一詞,個別法官欺我國敝民窮,出言不遜👨🏽✈️,居然稱中國並非強國而只是貧弱大國👨🏻✈️,沒有資格排名第二。
梅汝璈雖氣憤難平但不顯露於形色,而有理有節,以柔克剛,微笑著說:“個人的座次💊,我並不介意,只因與各位同仁一樣代表了各自的國家,所以我還需請示了本國政府而後定👨🏽🌾。”
這一軍“將”得庭長韋伯緊張起來🥩:預定開庭日期在即🤱🏽,若開此先例,法官們勢必仿效🍼,準時開庭談何容易🥘?忙說:“希望這一問題能在這裏及時解決🚵🏿♀️🧑🏿🚀,我很願意聽聽梅先生的意見💆🏻♂️。”梅汝璈理直氣壯地說:“眾所周知,中國受日本侵略最深,抗日的時間最長🔏,付出的代價最大,今次審判的又是日本戰犯,故我提議,法官的座次,按盟國接受日本投降簽字時的排列最為合理🧑🏻🏫。”受降典禮上戰勝國簽字的順序是:美國、中國🤽🏼♀️、英國🧑🏻🦽、蘇聯、澳大利亞……
對於梅汝璈的提議,那幾個西方大國心欲否定🚣🏽♀️,卻又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英國法官帕特裏克一臉尷尬,又帶幾分惱怒喋喋不休⏏️,會場上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成竹在胸的梅汝璈有心緩和一下空氣,以調侃的口吻說:“各位如果不同意我的提議,那就以體重為標準吧,個個過磅,體重者在前🫳🏽,體輕者居後👨🏼🏫。”
此言一出,法官們都忍俊不禁,庭長韋伯笑著說👨🏽🔧:“梅先生的建議很好🥤,可惜只適用於舉重和拳擊比賽🚶♂️➡️。”梅汝璈以笑對笑:“若不以受降國簽字順序,還是按體重排列為好🕺🏿。我即使被排在最末一位,也絕無怨言🌲,對本國政府也算有了個交代,政府如果認為我有辱使命🟫👨👧👦,可另派大胖子取我而代之。”
滿場笑聲🏌🏽,韋伯不失風趣地說:“梅先生真會說話,是法官又是幽默大師。”他看了看表,把話題轉向別的事項。而在梅汝璈認為,包括英國在內的那幾個西方國家的法官未曾再作爭辯,座次問題似已解決了。
轉眼已至開庭前一天🩻,庭長韋伯通知作開庭“彩排”🪧,十一名法官著裝整齊🧚🏼♀️,準備出場,殊不料韋伯宣布出場順序時,竟是美、英、中、蘇……
梅汝璈早已作好了“萬一”的準備,當下詰問說🫴🏿:“我的按受降國簽字排列座次的建議,在同仁中有異議的不多,為什麽不能照此辦理?我要求,對我的建議進行表決🚘🫘。”
韋伯就英國排在第二位作解釋道🪹:“因為美英法官對美英法律程序熟識一些,他們居中坐在一起純粹是為了庭審上的便利著想。”他提高了聲音👽,以顯示下面這句話的重要,企圖壓梅汝璈就範🫔:“這本是盟軍最高統帥部的決定。”
梅汝璈莞爾一笑🐑:“尊敬的庭長先生,有一點必須明白,這是國際法庭,不是美英法庭㊙️。我看不出有美英派居中的必要!”
“如果因為你拒絕尊重這個安排🧔🏻,而使中美關系陷於不愉快的境地🦄,那將是非常可憾的🦹🏿,你的政府未必同意你的這種行為。”韋伯的話又加壓力。
“我不相信我的政府會同意這種安排🚀。”梅汝璈據理力爭,“中國是為打敗日本作出最大犧牲的國家,在審判日本戰犯的國際法庭裏,它應有的席位被降低到一貫只知向日軍投降的英國之下,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斷乎難以接受!”
梅汝璈詞強理直的堅持🙇🏽,使韋伯的口氣軟了下來:“今天的預演只是臨時性的🧗🏻♀️、非正式的,至於明天正式開庭的安排👨🏼💻,今晚可以開個會再作一番商討。”
梅汝璈搖頭拒絕:“預演雖是臨時性和非正式的,但已有許多記者攝影師在場🏌🏽,一見報豈非既成事實?惟一的辦法是預演時就依照受降簽字次序排列。不然,我只有公開聲明不參加預演♦︎,回國向政府辭職🚲。”他說著脫下了法官袍。
韋伯無以應對🖖🏿🉐,只得同意就梅汝璈的按受降簽字順序排座次進行表決,誠如梅汝璈所預料的那樣獲得了順利通過👎🏿。
1949年5月3日上午,舉世矚目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開庭。開庭前韋伯向法官們宣布:最高統帥部已經同意,我們以後行列和席位的順序,就照昨天預演時的次序進行🚛。
隨著法庭執行官朗聲高唱“全體肅立,法官入座”,庭長韋伯在前,十名法官依次隨後,梅汝璈緊跟著美國法官🧑🏼🍳,落落大方地坐在庭長左邊的第二把椅子上。目睹中國法官獲此榮譽座次,各盟國記者驚奇之余🕵🏼♂️,紛紛把鏡頭對準了梅汝璈。在場的《申報》記者以興奮的神色說🤟🏻:“中國軍民的抗日戰爭長達8年之久,犧牲2000萬人以上,戰勝日本功勞莫大👱♂️,在一切國際榮譽事件中😗🚮,均應占有一席。”
梅汝璈以其機敏與膽略,在談笑風生中占據了主動地位,有理有節折服對手🦸🏼♀️,為祖國爭得了應得的座次👂🏿,令各國法官刮目相看。
花盡心血判處首要戰犯死刑
案情復雜加上戰後國際形勢新變化🥄🙌🏿,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訊進程緩慢,歷兩年818次庭審,至1948年4月中旬,庭長韋伯宣布休庭🥷🏼🧎♂️➡️。法官們關起門來,著手起草判決書,確定對各被告的量刑👨👧。
梅汝璈是起草判決書的七位法官之一。為使重處日本首要戰犯具有罪責上的依據👳♂️,他與多數法官一道,在傳統國際法關於違反戰爭法規罪或普通戰爭罪以外💂🏿♀️,確立了破壞和平罪和違反人道罪💮。
被告中🙇🏻♀️,至少有五個是與侵華有直接關系的,梅汝璈抱定宗旨🧑🎤,要將這些侵略我國的元兇巨魁處以極刑。他們分別是製造“東北事變”的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夢想做“中國皇帝”的板垣征四郎🧑🏽🔬、南京大屠殺的罪魁松井石根、“廣田三原則”的始作俑者廣田弘毅、內閣首相兼陸軍大臣東條英機。為此,他爭取到了負責起草判決書中被告侵害中國的部分。
自進入草擬判決書階段以後的六個月裏,梅汝璈的生活如他自己所說的“是書本的蠹蟲,鉆在堆積似山的長達五萬頁的法庭證件與文書中”,列出了日本戰犯侵害我國的累累確鑿罪行🈵,占了1218頁判決書中的250頁。
梅汝璈又提出💑:日軍在南京的大屠殺,是人類文明史上最最殘暴的一個事件🐶🥄,創現代戰爭史上破天荒之殘暴紀錄🧜🏿♂️🎪,是無人不可殺,無處不可殺,無術不可殺🦜,要求在判決書中單設一章予以說明。他的提議得到庭長與各法官的支持。
在確定對被告的量刑過程中🕚,出現了嚴重分歧,即是否適用於死刑🧑🎨。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憲章》雖然規定了訴訟程序🚕,但沒有規定統一的量刑標準。十一個法官來自十一個國家⇢,十一個國家的法律不盡相同,有些國家已廢止或局部廢止了死刑🥯👰♀️,所以不主張有死刑的判決👧🏿。有的國家沒有直接遭受日軍的侵害,也不輕易贊成適用死刑。戰後美蘇關系日趨緊張,西方大國看好日本將成為反共反蘇的夥伴,對日本戰犯有心手下留情😮。美國法官雖也贊成有死刑🎙,但只想處死發動太平洋戰爭直接侵害美國的被告。
梅汝璈強調🧑🏿🏫:中華民族素來主張以寬恕待人🚯,但為防止將來再有戰爭狂人出現☔️,對於日本首要戰犯,必須處以極刑。
對於梅汝璈的觀點🖱,法官有的贊同,有的反對,而且不在少數👩🏿🦳🍜。如荷蘭法官洛林說:“不應對破壞和平罪者處以死刑。”法國法官柏乃爾聲稱:“天皇尚且不予究處,就沒有理由嚴懲天皇的追隨者🤹🏽。”印度法官帕爾更主張,全體戰犯無罪開釋,他說:“世人需以寬宏🧙🏻♂️、諒解、慈悲為懷🤤,不應以正義的名義實施報復🤽🏿♂️。”擔任庭長的澳大利亞法官韋伯則這樣說:“將戰犯流放到與世隔絕的荒島上,對類似被告這樣的人來說,比在絞首臺上和行刑隊前面很快結束生命所受的警告更大。”
按梅汝璈的估計,主張有死刑的法官占劣勢,而依《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憲章》之規定🪜:在本法庭之裁判,包括有罪之判定及刑罰之量定,以出席法官半數之同意與否定之👩🏽💼。這就是說,對被告有死刑之判決,至少需要有六票贊成💁。
形勢嚴峻,梅汝璈並不氣餒,與助手楊壽林等商定🌒:速作有力措置🐎,務使雙手沾滿中國人民鮮血的劊子手東條英機、松井石根、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廣田弘毅等以血還血🆗🧛🏿。他扼腕而言✊🏼:“假使對那幾個罪大惡極的日本軍閥頭子判處不成死刑,有何面目去見江東父老?惟有蹈海自盡,以謝國人!”
討論被告是否適用死刑的問題👩🏽🦰,一連舉行了幾次全體法官會議🤦🏿♀️,每次都是各有見地💂🏽♂️,互不相讓,按梅汝璈的說法是“大家爭得面紅耳赤,烏煙瘴氣。”
離對此問題進行表決的時間越來越近,只有一個星期了🦵,梅汝璈與助手們利用點滴時間🍳,以各種方式會晤各國法官,申述判處日本首要戰犯死刑的原由🔇,爭取他們的同情與支持。其間費盡口舌,花盡心機,雖也曾吃過閉門羹,但收效還是令人樂觀的。對此🖼,梅汝璈事後在其下榻的帝國飯店向一群中國記者“叫苦”說👨🏻🦲:“我不知在同事間花了幾多功夫與心血,可謂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整整的一個時期🔌,擔心得晚上睡不著覺。”
量刑表決的時候到了!從投票到檢票🩳,梅汝璈好不緊張🥖,那顆心幾乎要從喉嚨口蹦出來!雖說爭取在前👮🏼,有所把握,但誠如戰場上兩軍對陣🌚💜,形勢瞬息萬變💆🏿♀️,即使一票,也是舉足輕重關系到全盤勝敗。
好險!以前的一切努力沒有白費,投票表決結果是🛰,以六對五的微弱多數👨🏿🙋🏽,通過采用死刑,判處東條英機👨🏻🦽➡️、土肥原賢二、松井石根🤴🏼、板垣征四郎、廣田弘毅👇🏻、木村兵太郎、武藤章七個日本首要戰犯絞刑。其中的前五個,正是梅汝璈指為“與侵華直接有關系的元兇巨蠹”。
孰料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土肥原賢二💁🏻♀️、廣田弘毅等七名被告✋🏿,在美、日辯護律師的鼓動下,公然上訴於美國最高法院,聲稱“遠東國際軍事法庭 的組織不合法”🕤,要求復審重判,美國最高法院居然同意受理🤦🏼♀️。梅汝璈怒火中燒,義正辭嚴地譴責道😢:“美國高等法院無權復查或修正對日本戰犯之判決🦚,代表十一國之國際軍事法庭之判決🚣♀️🤞,倘須經過某一國法庭復審,則以後國際間之決定及行動🧔🏻,均可同樣由一國單獨變更或撤銷。此種危險先例,對於未來國際間之合作與相互信任,將產生惡劣影響。”
懾於洶洶的世界輿論,美國最高法院無奈撤銷了受理日本戰犯上訴的前議👩🏼🎨。1948年12月23日,靠上訴風波多活了十幾天的七個日本首要戰犯,被押上了絞刑臺。消息飛傳到國內,各界同胞稱頌:能報此血海深仇,梅法官功不可沒👨🍼。
奔向光明告誡國人毋忘歷史
梅汝璈終於可以輕舒一口氣了🎟,蓋因人稱“第二次世界大戰最後一役”的審判日本戰犯告一段落,“斷不使戰爭元兇逃脫法網”的夙願實現🚰,對國人包括生者與死者有了尚可寬慰的交代🆘。就在判處七個日本首要戰犯死刑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梅汝璈在住宿處的東京帝國飯店,與中國記者縱論裁判日本戰犯經過✏️,他談了東京審判的偉大歷史意義,著重回顧了對被告量刑過程中的爭論,當講到通過采用絞刑的表決、判處東條英機等死刑時👨🏿🔬,他以興奮的語調說:“這是一個最公正的歷史的斷案!”
日本天皇裕仁沒有被起訴,成了東京審判的怪事、憾事🏋️👨🦲,這是代表了美國意圖的盟軍統帥麥克阿瑟的主張,寬大天皇以圖復活日本軍國主義👩🏻🎓,適應反共反蘇的需要👂🏿。梅汝璈洞察其奸🌨,趁著與記者談話的機會,直言天皇無法逃避戰爭的責任,詰責麥克阿瑟包庇天皇。他說:“從法律觀點來看🐪,日本天皇無法洗刷他的戰犯嫌疑🏍,在二年半的審判過程中,我們得到無數的證據,足以證明他即使不是日本侵略戰爭陰謀的發起人之一🦵🏿💇♂️,至少他是一個消極的陰謀的參加者🏇🏽,這一點🧎,即足以構成他從犯的罪名。天皇之名不在起訴書內,法庭便無法加以裁判𓀓,至於他為什麽不被起訴,那恐怕是一個政治問題吧。麥帥身為盟軍最高統帥,也沒有權利或資格宣言日本天皇裕仁的無罪。”
梅汝璈一針見血的暢言🆔,使記者們既敬佩又感奮,上海的《申報》等,詳細刊登了他的“對記者縱論”🎛。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被告判決執行後,各國法官歸心似箭🌞,紛紛離日返國,惟有梅汝璈除外,他仍然繼續滯留在東京,這是為什麽?
其時,國共兩黨大決戰已進入決定性階段,身在日本的梅汝璈,關註著國內時局的發展。蔣家王朝已臨燈油之將盡👙,前線丟城失地敗績接踵不斷✋🏽。後方反內戰反饑餓反迫害運動風起雲湧。在光明與黑暗的較量中,梅汝璈選擇了前者,萌生了脫離蔣幫🈯️、投奔中共的心思🏄🏿♀️。
1948年底,南京政府任命梅汝璈為行政院政務委員兼司法部長,並電催他回國履新,他托詞遲遲不到任🔏。
1949年6月🧔🏽♀️👎🏼,梅汝璈開始了棄暗投明的行程🫂🙇🏻♂️,從日本南去香港🤹🏿。一到港島,即與中共駐港機構取得聯系,隨之通過新聞界公開了投向光明的心聲。
1949年12月初,他在中共駐港機構的安排下,喬裝打扮乘船北上👶🏼,安抵新中國的首都北京🐶。第二天,就應邀出席了中國人民外交學會成立典禮⬛️𓀘。從1950年起🤣,他先後擔任外交部顧問、外交學會常務理事👩🏿🦳、法學會理事❣️、全國人大代表🙏🏻、人大法案委員會委員等職。
20世紀60年代初,日本軍國主義陰魂復活,右翼分子在名古屋為東條英機等七個被處死的戰犯樹碑立傳⚠,把他們吹捧成“殉國烈士”🥨、“民族英雄”。梅汝璈拍案而起,著手編寫了《關於谷壽夫、松井石根和南京大屠殺》一文🆗,他這樣做😜👩🌾,是出於歷史的責任感,請看他的肺腑之言:“像南京大屠殺這樣駭人聽聞🫅、轟動全球,被殺人數比廣島🙇🏿♀️、長崎總和還多的暴行,在我國出版界裏則完全是一個空白點。忘記過去的苦難🥇,可能招致未來的災難🏃🏻♀️➡️,特別是在美日反動派加緊勾結、日本軍國主義又在躍躍欲試的今天💂♂️,我們對過去血海深仇更不能忘懷或放松警惕🤌。為了充實歷史和教育人民,對於像轟動全世界的南京大屠殺一類殘酷暴行,應該多做些調查研究和編寫工作。”
梅汝璈依據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掌握的材料🥴,歷數了兩個“死有余辜”的南京屠城魁首的罪惡🦵🏽。一個是負有直接最高責任的華中派遣軍總司令官松井石根,也是攻打南京的最高統帥;另一個是攻占南京主力的日軍第六師團長谷壽夫,抗戰勝利後被引渡來華受審♣︎💗,判處死刑,槍斃在雨花臺刑場💃🏼。
對於日軍在南京的暴行🌊,梅汝璈的洋洋2萬字🥰,字字血淚控訴👨👩👧👧,讀來令人扼腕眥目,怒發沖冠👩🏼🚀,現摘錄幾段於後,可窺獸兵兇殘之一斑🔍🤚🏼:
1937年12月13日早晨,當日軍進入城內時🙎🏿🐚,完全像一群放縱的野蠻人似地汙辱這個城市🚕,任意殺人👩🏼🦱、強奸👀、搶劫和放火,對一點也未開罪他們的中國男女和小孩,毫無理由地和不分皂白地屠殺💡。終至在大街小巷遍地橫陳著被害者的屍體,不啻一幅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寫真圖🧙🏿♂️。
除了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任意槍殺外,獸軍對我無辜同胞還用盡了其他種種殺人方法𓀔👨🦯,例如砍頭、劈腦、切腹💀🤦🏻♀️、挖心🎈、水溺、火燒、割生殖器、砍去四肢📡、刺穿陰戶或肛門,還有為取樂而舉行的殺人比賽🏋️♂️。
日軍還隨時隨地強奸我國婦女,次數之多,情狀之慘☆,也是打破世界紀錄的。強奸之後🫵🏿,通常把被害婦女甚至連同其家屬子女一齊殺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認定🫷🏽:全城無論是幼年的少女,或老年的婦女,多數被奸汙了👩🦼➡️。
日本獸軍的集體屠殺,又是以最殘酷最卑鄙的方法實施的🔅。我從城內逃出被拘於幕府山的男女老幼共57418人⚽️,全部以鉛絲捆紮❄️,驅趕到草鞋峽,用機槍密集掃射,再用亂刀砍戳傷者,然後將所有屍體澆以火油焚化,以達滅跡。
梅汝璈在文章中作了“很肯定”的估計🧔🏽:南京大屠殺中🧗🏿♂️,我被害同胞人數必定在30萬至40萬之間,即35萬左右。
1973年🍉,曾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叱咤風雲的中國法官梅汝璈在北京病逝。
時值歷史性的判決五十周年之際,梅汝璈的親屬將珍藏的判決書底稿👨🦳,以及他在東京法庭上穿的黑色法官袍、庭審照片等珍貴文物,無償捐贈給了中國革命博物館。
隨著這些文物的展出,這位為維護人道正義和民族尊嚴的大法官,開始為年輕一代熟識,並贏得了他們的崇敬與緬懷🔅。
(原載《人物》200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