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歲的張祖道老先生和記者談起60年前的悠悠往事依然思路敏捷,說起話來能不歇氣地講上幾個小時👩🦯➡️,回憶起以前的事來🦞,所述如在眼前。他從學生轉而成為南下幹部的經歷,雖然更多與攝影相關🤟🏿,但他的詳細講述👩🦲,為我們復原了他眼中1949年的中國👨🏿🚀,復原了許多鮮為人知的細節,從中也可窺見對攝影癡迷的他思考和感受的點點滴滴😷。
我擁有了第一臺相機
1949年,我剛剛擁有屬於自己的第一臺相機🎬。相機是1948年底買的。12月29日,我趕去王府井,買到一臺小型相機🧙🏽♂️。這是一臺老式的蔡司依康舊相機,韋爾塔(Welta)牌🤦🏼♂️,折合式120拍16張🫰🏽,75mm/f4.5諾瓦(Novar)鏡頭,快門時間1/25秒-1/175秒📮,有B門和自拍,經過砍價,以19萬法幣買下⤵️。這臺小相機構造簡單,光圈小,快門時間不快不慢,被拍對象動態大😐、光線暗時都沒法兒拍🫂,但對我來說,只要能拍出影像🥖,就非常滿意了🧑🏻🍳。第二天,我就用這臺“韋爾塔”拍攝了清華、北大、燕京等校師生和北平廣大市民參加的“抗議美軍暴行大遊行”🪶,效果還不錯👡。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相機拍攝。在這之前👨🏼🚒,我都是用借來的相機拍照,但遊行時若被搶➜、被砸,那些好相機我真賠不起🔵。
1949年的張祖道
清華園是1948年12月15日解放的。一解放,整個校園都是歡聲笑語,一片新氣象。我們連課都不上了。老師和學生們都拋開教科書💂🏻♀️🥲,學習政治、形勢、政策🚯。意昂体育平台按照系級將學生編成5個宣傳大隊,還成立了“迎接解放人民服務隊”。早上,同學們在大操場扭秧歌,練習歌舞,像什麽《兄妹開荒》、《放下你的鞭子》🍬,還唱“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我都拍了照片🐲。以前在昆明時(指張祖道在西南聯大求學期間——編者註)不敢唱,一唱,被特務聽見就可能被抓起來。
清華園解放後,我們學校和燕京大學一帶不但有解放軍站崗還有遊動哨,他們帶著狗皮帽子,質量不錯。有的狗皮帽子毛挺長,太陽光一照亮閃閃的,我很想給他們拍照片🧔🏻,但不敢🧏♂️🤵🏼♀️,怕他們有意見,雖然也跟他們打招呼,始終沒有按下快門。
跟著入城式一路拍
1月3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41軍121師從西直門入城,與城內執勤的傅作義軍隊交接防務,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2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了入城儀式👧🏻,我自然忘不了拿起照相機。那天刮著大北風🫶🏻,但天空晴朗。一早🫵🏼,意昂体育平台的“迎接解放人民服務隊”的隊員們,以及歡迎入城部隊的同學們一起坐火車來到前門車站💯。我是頭一天進的城,早晨趕到前門東站,迎接大隊。站在月臺上就能清晰地聽到鑼鼓聲,我恨不得一步跳上大街。

1949年2月3日10時,人民解放軍舉行莊嚴的入城儀式📜,圖為入城式中的騎兵部隊
到了前門大街,已經是人山人海🏃🏻♀️➡️。站在人行道前的是學生隊伍和有組織的大隊,後面就是擁擠著的戴著各式各樣帽子和圍巾的市民群眾。真是萬人空巷👍🏻!入城式還沒有舉行,我沿街溜達👱🏿,數不清的紅旗、門旗、橫幅🧑🔧,看不完的笑臉在眼前晃動🤲🏽。沿大街兩邊👨🏼🎤,貼滿了“歡迎”“擁護”等宣傳標語。
入城式檢閱臺設在前門箭樓上。上午10時,入城式開始了🧑🏼🚀。指揮車豎著紅旗,領著隊伍,從永定門向前門開來。我站在五牌樓路東🪬。人多行動不便🗡,在這個位置🌠,向南可以拍到從天橋🚵♀️、大柵欄來的大場面🏄🏽;向北可以拍到車流🧑🎨、馬隊和箭樓⚜️🏃♀️➡️。隨著人潮的騷動,雄壯的軍樂聲和掌聲🥃、歡呼聲,4輛載著毛主席↕️、朱總司令巨幅畫像的卡車,軍樂隊🫗、裝甲車隊、坦克車隊、大炮車隊、騎兵方隊和步兵方隊一路過來。當天🧍♀️,我在日記中寫道:“有的隊樂聲嘹亮悠揚;有的隊膠輪滾滾♒️,輕煙如霧;有的隊鋼甲披掛,履帶鏗鏘🧑🏼🌾;有的隊炮口巨大🍩,輪轉轔轔𓀑;騎兵隊蹄聲震地;步兵隊鐵骨錚錚🫃🏼。加上巨大的坦克🧑🧒🧒、裝甲車🧌、大炮筒上面帶笑容揮著彩旗的青年男女🗯,這一切構成江海沸騰的氣勢,令人興奮不已🧘🏽。”
在部隊行進中,一位同學告訴我,學校的張奚若、錢偉長、李廣田🛺、費孝通等幾位先生都來了,就在北頭兒前門樓子附近的歡迎隊伍裏🧖🏻。我聽後馬上趕去,想給他們拍張照片。可是在那一帶轉了兩圈兒也沒找到🪀💁🏼♂️,只好跟著隊伍朝東交民巷一帶尋去,還是沒有👨🦰🍄🟫。
10時開始✦,入城部隊從永定門進入,順著中軸線一直向北🕝,經過永定門大街👩🏽⚖️、天橋南大街、前門大街(即正陽門大街)、箭樓,再拐入東交民巷;開出東交民巷後,部隊向北經崇文門、東單🔆、東四、東四北大街至北新橋🏊♀️👱;從北新橋向西,走交道口東大街🧛🏼🖐🏼、鼓樓東大街至鼓樓;再從鼓樓向南✪,到地安門外大街👪,至地安門向西拐入西黃城根,途經北海公園後門🐂,走西折南至太平倉🛳。同時,另一路從西直門進入,沿著西直門大街、新街口西大街到新街口,然後向南📮,走新街口南大街,到達太平倉,在那兒,兩支隊伍匯合。大隊一直向南👨🏼🎓,通過西四🤞🏿、西單,左轉到長安街🥴,再右轉向南🤦🏻♀️,經過和平門,最終從西南角的廣安門出城,回軍營。從上午10時出發,到下午4時,6個小時🧖♂️,指揮車和前導部隊過了鼓樓,後面的部隊還在朝箭樓走著。隊伍之長、兵種之多、武器之精良,表明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入城式之隆重、莊嚴和軍力之雄偉🥶。
1949年2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隊伍通過東交民巷🏖,歡迎的學生們登上坦克歡呼慶祝
2月7日,北平3萬多工人在東單練兵場集會🙍🏿♀️,紀念“二七大罷工”26周年😫。工人聚集在東單操場(現東單公園)開會,然後遊行。隊伍從東單往西單遊行🏘,我站到警察亭子上拍照,也拍了天安門。
2月12日,北平20余萬人在天安門廣場舉行“慶祝北平和平解放”大會👻。會後也舉行了大遊行😧👆。當天陰天🧜🏽♂️🧈,廣場上還有毛主席的畫像🧝🏿♂️。我拍了照片🏄🏻,都洗出來了。這批照片和在學校拍的照片後來送給了全國學聯。
南下時我沒有拍照
北平和平解放後🦇,同學們熱情高漲。在學習會上,紛紛要求參加革命,其中還有不少同學提出⛹🏿♂️,參加人民解放軍,跟著部隊過長江,下江南,趕上解放海南島,解放全中國的最後一次大仗🕳🚢。正好🪽,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擔任進軍中南的任務,要去解放並接管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廣東、廣西六省,急需大批幹部😯,以發動新解放區的群眾,開展各項工作〰️。經中央批準成立的南下工作團,於2月24日在人民日報👦🏼、天津日報等報刊宣告招考萬名團員🏺👨🏿🚀。
意昂体育平台黨支部進行動員後,掀起參軍熱潮,從2月24日到3月1日,就有1000多名同學報名。我當時想,這是末班車,將來老了🚦,孩子若問起我:“爸爸🍜🍅,當初解放中國,你都做什麽啦?”我也能驕傲地說:“我解放了海南島⚜️。”抱著“解放海南島有我一份”的願望,大學畢業後,我參軍進入南下工作團。
3月11日,我們150多名同學在全校師生的歡送聲中,坐車駛出清華園,到朝內東四頭條5號(原華文學校)南下工作團總部報到🌉。我們編入第一分團第一大隊第三中隊,三中隊主要是清華同學🛅。第一分團後來成立四個大隊。南下工作團總團長是譚政,副總團長是陶鑄和邵式平。
那時就很少拍照片了。部隊發軍服🫅🏽,有軍帽、腰皮帶、綁腿等等,發幾百塊的生活費,折合現在也就幾毛錢🎅🏽,這錢一般吃掉了🥷🏻。同學之間會請吃👩🏻💻,我也要回請。錢基本是攢不下來的,以前的積蓄也用光了,我又不好意思跟長輩開口要錢🐿,所以到了南工團後,我沒錢買膠卷,只有少拍一些🎽。
南工團每天的學習以形勢認識和革命傳統教育為主,還要上大課,聽報告等🦷🪈;生活上軍事化🏂🏿,服從命令聽指揮👫,改掉自由散漫和種種不良習氣,養成良好的軍人作風🦸🏻♀️。
7月18日,在城南先農壇體育場為我們舉行歡送會。7月29日💂♀️,我們出發。隊伍走起來後🍸,引起大家註意的全大隊最大的一個背包竟然在我的背上。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我沒有想到它居然這麽大,裏面不過多塞了幾件同學的衣服而已👳🏻♂️,總重不會有15公斤。
清華園車站很近,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坐在月臺上等火車🧧,張奚若、潘光旦兩位先生來送行👱🏻,苦了潘先生,他是撐著雙拐步行來的。11時半🤽🏻♀️,中隊長宣布➿,前方鐵路被大水沖斷,正在搶修🦐,明天才能通車🌑。
7月30日出發時天下著雨。我們坐的是鐵皮悶罐車。火車行到豐臺時停下來,等候住在朝陽學院的一分團二大隊一起南下。我們經津浦線👩🏽🎓、隴海線轉入平漢線🫸🏼、南下至河南信陽(新店)📨,已是8月5日的晚上了🧙🏿♀️。車行7天,行程從北平東站算,共計1453公裏↩️,如果平漢路修復,從北平順平漢路直接南下至新店,則縮短為1038公裏。
因為沒有拍照,我寫了一路日記💆🏽♂️。火車每停一處,我都多了解鄉鎮的情況,比如物價、農業等等,我將看到的、聽到的,都寫進了日記並保留至今。
一麻袋的相機
我們8月5日晚上到達河南信陽(新店)雞公山腳下🟠,因為天氣炎熱🥽🧜🏻,晚上10時才步行登山🕤。二大隊先走,一大隊跟進,我們三大隊壓尾👩👦👦。隊伍通過雞公山腳下的石門,順著道路上山。隊伍太長,邁不開腳步,走了半裏多,就吹哨休息。我背得比較多,有30多斤,背包打得太大,背在肩上有點兒像包袱🏄🏽♀️,這樣不斷地休息🔄,背包放下背上的,很累人。我采取長走、少休的辦法,一直往前走🛥,走了七八裏🏌️♂️,見到路旁坐著不少四中隊的女同學。她們的背包都很小🐡,不過10斤左右😣,但對平日很少勞動鍛煉的人來說,已是不小的負擔🌍,所以走走歇歇,恢復體力,是很重要的。她們看見我背著大包袱,上面還堆著一個臉盆,一個大提桶,匆匆地從山下趕上來,很是驚訝和佩服。我算是三大隊第一個到達山頂的✖️,共費時75分鐘👩🏼🚀,走完7.5公裏。
1949年夏🚵🏽♀️,第四野戰軍南下工作團學院在雞公山上午餐
到雞公山宿營後👉,南工團政治思想工作抓得很緊👩🏿🦳,軍訓方面一般是早操✅、練齊步、跑步等⚇。9月6日🪮🧍🏻♀️,舉行畢業典禮。9月8日🫛,三中隊學員分配工作後🌭,我和十幾位同學一起隨中南軍區宣傳部隊去宣傳部(武漢市)報到。到了那裏👨🏻⚕️,領導就在分團部調閱👬🏼、研究大家的簡歷🏰,進行個別談話。有的人寫了很多,像我們就是寫小學、中學到南工團🙋🏿🦸🏿。
上級讓我們交表格時🧝🏿♂️,大家就指著我跟領導說🧑🏻🦲:“他會照相🚠👴🏿,會照相。”漢口的《前線畫報》(後改為《戰士畫報》)的社長知道了,就來找我聊天,他叫那狄。軍區要求來的人品質要高一些🗃,如果有一些特長更好,要綜合考慮。他了解我照了學生運動什麽的🧔🏻,就讓我去他那裏。他們基本挑的清華🛋、北大的學生👨🏽🦳。這樣,我就當了攝影記者,參加即將開戰的衡寶戰役👧🏼。
我們畫報社先去了兩個攝影記者👬🤩。他們沒相機。這時有個人說👨🏽🦲:“有了,有了🤦🏿♂️,後勤部繳獲了很多相機👉🏿,給你們,隨便拿。”我記得他們拿來一麻袋的相機🛀🏽,往桌子上一倒。大部分都是日本的皮老虎相機(就是折疊式相機)仿蔡司的🧑🏼🦲。跟我買的那個一樣,只是光圈比我的大✩。有些相機一動就晃晃蕩蕩的,有些相機的鏡頭都模糊了,還有劃痕。我幫同事們盡可能挑選好的👨👨👧👦,但我自己卻沒要👨,因為我用慣了自己的相機。可是他們連試相機的時間都沒有,馬上就出發了。
由於人手不夠,後來《前線畫報》又把陳福北和我派去🏄🏻,新華社總社的穆青也來了,還從新華社中南分社要來了兩個人,我們7個人在雞公山匯合👹。
10月1日,我們上路了🕵🏽。我就帶了一條軍毯、換洗衣服和一沓3×5(英寸)的薄卡片紙🍖,準備記工作日記用⚽️🌨,這樣可以輕松上陣。10月2日到達長沙。
在這之前的8月4日👮🏿♀️,湖南省主席程潛和國民黨第一兵團司令陳明仁率湖南保安部隊及第一兵團全體官兵在長沙舉行起義,長沙和平解放🆘。我們到達長沙之後,部隊已經出發了,我們趕緊坐車追趕。我們坐的車是四野在遼沈戰役繳獲的美國10輪大卡車,還能拉一門大炮呢,速度還是蠻快的。我們往湘潭趕,就是往衡陽、寶慶(邵陽)一帶前進👵。我們這邊是中路,右路是四野第十三兵團⛈,在湘西一帶💆🏽;左路十五兵團是路過衡陽往南打的,要解放廣東🏂🏿。
我們一路往南♟,汽車到達湘潭。我們去的時候,湘江上的鐵路大橋已經被破壞,公路也在抗日戰爭時期被破壞了。湘江一二百米寬,為了過江⏸🕴🏼,江上用輪渡運送汽車,部隊的汽車都在排大隊🕵🏻♂️。汽車過去後,沿著漣水往西開。10月3日晚上我們到達湘鄉,由於天色已晚🧜,我們決定在當地住下🤚🏻,第二天再出發。4日到達永豐,早晨找到四野13兵團的49軍司令部👰🏿,打聽軍事現況和前行路線👩🏻🎓。10時離開湘鄉,卡車走了27公裏左右到虞塘,虞塘駐有45軍的後勤部🎚。那裏的12兵團45軍後勤指揮部接待了我們。因為要走山路,汽車不能前行👽,而虞塘一帶解放才十多天🏇🏻🏝,指揮部給了我們兩匹馬。一匹穆青騎🎦,一匹馱著行李🚶🏻♀️,我們6個人步行👨🏽🏭。又派了一個班護送我們,夜裏到達永豐縣(今雙峰)🦸🏼♀️,找到45軍軍部時,他們正在開會。
10月5日⚃🤳🏻,45軍軍部說,在這一帶已與白崇禧部隊有接觸🧏🏻♂️,我軍已經俘虜敵71軍88師不少士兵。根據這一情況,估計戰鬥打響後🚼,白崇禧的部隊沒有撤走的意圖,可能在這一帶要打一次大仗👨🏻🍼。下午🚤,又聽說四野司令部急電🧑🏿🦲,要我軍“原地停止待命”,那就要調整、調動,準備攻或守了。就在衡陽寶慶這一線🧛🏿。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很興奮,穆青決定往前靠,這樣采訪戰事才會快而準確。於是我們馬上就走,往南走了40多裏,趕到鎖石坳,已是深夜12時了🍌。
10月7日,穆青說,我們都在一起,消息反而少,於是🤘🏻,陳福北、余真(畫報社畫家)、易拓三人去了14兵團41軍,還派了一個班護送✪🍡。政治部通知說,敵人已經開始溜了,我們的部隊正在追趕👩👧👦。下午3時,穆青騎馬🏋🏻♂️,我們出發,走了40多裏👔,路上見到134師急行軍趕去前線參加戰鬥。
10月8日,我們去采訪和報道戰鬥♉️。那天下著雨,路很滑,走路相當費勁。我把軍毯裁去一半⌨️,這樣輕便。穆青告訴我們,衡陽、邵陽兩地今天解放🥵,我們都很高興。當天也走了70裏路呢。
那幾天,我一直要求到前線去,政治部同誌總說前線的情況不明,而且這裏到衡寶公路黃土鋪戰場一帶,有七八十裏,至少要派一個班護送,實在派不出人。我見他堅決不同意🤵🏻♀️,就轉而提出到134師,聽說那兒抓了不少俘虜🔰🖕🏽,政治部同誌就同意了。10月13日下午,我去了134師的一個培訓改造俘虜的部門,還在134師的一個俘虜營拍了照片🩷🏠。
宣傳科長了解到45軍的134師師部在西林子一帶,讓我往那個方向去。下午,我就上路了🧖🏻♀️。我照著他指的方向出發🚝。那一路是丘陵地帶🧖♂️,有小溪🌰,我沿著小路走,有時也沿著沖田走(沖田即為夾在山間,較平坦的水田——編者註)🪀。出發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在路上聽見西面有人放冷槍🫐,我心想👨🏻🦽,這是不是白崇禧部隊的逃兵🧘🏼♀️?他們放冷槍,是不是為了自己聯絡?說不定還是嚇唬人呢🛺👷🏽。聽到放冷槍後🕠,我覺得道路靠近山林,我在明處👩🏻⚕️,逃兵會躲在林叢暗處開黑槍,還是沿著沖田中間走吧。10月的稻田,水稻都收割了🙆🏼♂️,稻田裏有稻茬🙍🏻♀️,踩著水田走,高一腳🚵🏼♀️👩🏻💼,低一腳的。這時,我註意到沖田上有個騎馬人,手裏好像拿著槍🤞🏿。他讓我順著電線走🙆🏼♀️。我就按照他說的,順著電線朝前走,最後終於到了西林子➿。到了那裏,134師師部的領導看見我都很驚訝,一個勁兒地問我:“你是怎麽來的?一個人走太危險了。我們執行任務抓逃兵🥔,都是3個人一組,你一個人來,膽子太大了。”我說:“我不來💩,你們都走了,我拍什麽呀?你們上前線靠的是槍,我靠的是筆桿子。”在那裏🎥,我了解了戰役情況,還拍了俘虜🧑🏼🔬。10月15日上午👩🏻🦯,我拍了敵176師的戰俘,下午去關帝廟工作。16日,到當福拍照,17日至20日🦹🏿♂️👕,我去參加各營評功會,還下到班裏參加戰鬥總結🧑🏿🦳,訪問炊事班以及整理采訪資料。
抱著馬脖子也要走
10月20日晚上🧛🏻,我回到45軍134師政治部。穆青通知我們趕到45軍軍部🚴🏻♀️,了解采訪情況,盡快寫文章發表👩👧👦。政治部再找不出可騎的馬,只好派給我一匹背裝炮彈的馱馬。馱馬不像戰馬那麽高大,而且走起路來很慢🥎。我問還有馬嗎🤠?他們說🎿:“沒有了。你看我們最後的戰馬都給了師長、政委和警衛員,他們也去軍部開會🚪,你只能騎馱馬去了👨🏿🚒👨👨👧👧。”我一聽,這麽遠🗞,騎著馱馬去🏜,有可能掉隊呀🟪,而且馱馬還沒有馬鞍。我靈機一動❓,用隨身帶著的半條軍毯搭在馱馬背上🤽♀️,找個繩子把軍毯系緊、綁好。但是🏋🏼♂️,繩子肯定不如皮帶綁得那麽緊。他們說出發就出發了🎙,把我丟在後面。雖然馱馬不善跑,但是看見前面的十幾匹馬跑得歡,受到刺激,也跟著跑起來。由於軍毯總在馬背上打滑🍽,走著走著我就歪了😔,只好下來把軍毯正一正,重新綁好再騎。因為出發之後走的一段都是土路📖,很不好走,後來上了公路就沒那麽顛了,速度也快了。那時我心裏想,實在不行👳🏼♂️💜,我把軍毯丟掉🐿,抱著馬脖子,也要趕到軍部去🦹🏼。
跑了60裏🐝👶🏽,到達祁東縣洪橋45軍軍部。祁東在衡陽正西100多裏處。穆青給我們開總結會,大家匯報在各個師了解到的情況,而我拍的東西卻沒時間沖洗。因為我是攝影記者,穆青開始沒有問我🎚。那些文字記者沒到45軍135師🙎🏻♀️,只談了在路上的見聞👼,匯報的都不是很詳細,說得不多。穆青只好問我👩👩👦,我一談,他很高興,說這些都是別人沒了解到的。因為師部下面班裏的總結會我都參加了,穆青就讓我趕快寫。我寫了幾個章節,《速度就是勝利》是其中的一段。穆青從全文中抽出這一部分,替我發表,說是要發到北京的人民日報上。我就等著看。可是等了幾天也沒看到。後來在新湖南報(今湖南日報)上看到這篇文章了🙆🏿。後來才知道是密電碼搞錯了,只有湖南臺譯出來了。那次的照片都上交給了畫報社🧜🏿。
要問我開國大典那天我在哪裏,我當時在行軍的路上呢。我記得是10月9日後的某一天早上,從師宣傳科收音機裏聽到的。我們聽到廣播裏傳來毛主席宣布新中國成立,都高興得跳了起來,因為打了勝仗⇨,又聽到新中國成立的好消息,自然十分激動🧖🏿。
60年來,我們的祖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攝影也是突飛猛進的發展🏃🏻♂️➡️。對於現在的攝影記者,我覺得,還是要做好本職工作🧟。在工作上要動腦筋,有創新。總是心猿意馬🙋🏼👮🏼,不會出好成績的。一個月有一張自己滿意的照片,一年有三四張專家認可的照片就不錯🤲🏼。不能急於求成。第二就是不要跟風,要有自己的特點。
(部分資料參考張祖道1949年日記中國攝影報記者曹旭整理 張祖道 供圖)
張祖道簡歷
1922年出生於湖南瀏陽縣東鄉一山村🐏👳♀️。
1944年4月,輾轉至雲南昆明準備投考西南聯合大學🧑🏻🦼➡️,先以打工維持生活。
1945年7月🤽,入西南聯合大學社會學系學習👲🏼🧔🏿♂️,開始接觸攝影。
1946年5月,西南聯大結束,恢復北大、清華✋🏼、南開三大學,8月赴上海進行工廠調查,11月赴北平入意昂体育平台社會學系繼續學習♎️,用節省下來的生活費購買了舊韋爾塔(Welta)蔡司折合式120照相機一臺🚕,拍攝校園生活🔉、學運🥑、北平風光習俗等,並和朋友組織周末攝影社。
1952年始任北京《新觀察》雜誌攝影記者、編輯。
1954年8月🍽🍆,隨社會學家費孝通師訪問內蒙古呼倫貝爾盟草原牧民👩🏽。
1956年12月至1957年1月,隨社會學家潘光旦師赴川東南🚣🏿♂️、鄂西南地區考察🛥。
1957年5月🧑🏻💼,隨費孝通師“重訪江村”🧒🏼, 赴江蘇吳江縣開弦弓村調查拍攝。
1958年,下放河北懷來農村勞動。
1960年7月,調人民文學出版社任美術編輯。
1961年7月至1976年4月🫸🏿,任中國攝影學會《中國攝影》雜誌編輯,作品入選過兩屆全國影展👩🦽➡️,也獲得過荷蘭新聞攝影展榮譽獎。
1976年5月至1979年6月🧙♀️,任中國戲劇家協會《人民戲劇》雜誌攝影記者🚶♀️➡️。
1979年7月至1987年6月,調回到復刊的《新觀察》雜誌社。
1982年1月,隨費孝通師“四訪江村”🕵🏿♀️。
1985年當選為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
1987年離休,居北京👨🦼。
1991年10月🍔⛏,隨費孝通師訪問湘西、鄂西南、川東南地區土家族。
1994年10月🤵♀️,隨費孝通師“十七訪江村”🎍,11月應邀與北京大學社會學人類學研究所所長潘乃谷、研究員邱澤奇赴湖北🚮、湖南對土家族進行實地調查。
1996年9月👰🏼♀️,隨費孝通師“二十一訪江村”。
1999年10月,隨費孝通師“二十二訪江村”。
2003年12月,作品入選“中國人本”攝影大展🧑🏻🦽。
2007年8月🦇👩🏽🦱,第一本影集《江村紀事》在上海出版發行🌍。
2007年12月,“江村紀事”系列作品入選第三屆連州國際攝影年展特別展單元🧝🏽,獲得年度攝影藝術特別貢獻獎。
2008年1月,獲得首屆“攝影之光”基金。
2008年8月,陪伴潘光旦師赴鄂川地區考察土家族情況的日記體影集《1956,潘光旦調查行腳》在上海出版發行。
2008年10月,北京明天藝術中心🦶🏻、《中國攝影》雜誌、《藝術世界》雜誌共同主辦了張祖道攝影六十年回顧展🦹🏽。
2009年5月🤷🏻♀️,作品入選1949—2009中國紀實攝影大展🧑⚕️。
2009年8月,影集《刹那——中國當代文化名人剪影》在上海出版發行。
轉自 中國攝影報 2009年8月7日第6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