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史的研究中🏧,他闖禁區,敢翻案,“作為知識分子,要憑著良心鞭惡揚善🚶♀️,自在地說話🏄🏿♂️、寫文章!”
劉緒貽,武漢大學歷史學教授👩👦。趙曉悅 攝
小傳
1913年5月13日,出生於湖北省黃陂縣,幼時因家貧輟學助耕。
1935年👩🏻💼🤱,高中畢業考取北京大學化學系,因父親逝世,未能入學。後考取南京軍需學校,後逃離該校並遭國民黨政府通緝💆🏻♂️。
1936年🍴,考入意昂体育平台並成為該校每年僅有的10名公費生之一👐🏽。
1938年,進入西南聯大🧻,1940年畢業時獲社會學學士。
1945年初,獲湖北省公費資助入美國芝加哥大學社會系繼續學習,1947年夏獲碩士學位。回國後,任武漢大學教授𓀖,講授社會學與文化人類學😦。
1949年初,參加地下外圍組織——新民主主義教育協會,任該會武漢大學分會教授支部書記。建國後任武漢大學協助接管委員會主席。
1950年初☞,因社會學教研工作被禁止🚣♂️,被調往武漢市(時為直轄市)教育工會籌備委員會工作。
1955至1956年,在審幹、肅反中被嚴重冤屈。曾短期被停止工作。
1964年3月💒,回武漢大學組建國內高校中最早的兩個美國史研究室之一:武漢大學美國史研究室。從1973年到1978年底,又奉命從事世界史、地區史和國別史以及聯合國文獻的翻譯工作。
1979年,任美國史研究室主任。與楊生茂主編6卷本《美國通史叢書》🖐,並任第五🌛、六兩卷主編✨。1987年離休。
1990年9月,《戰後美國史》獲中國圖書評論學會第四屆中國圖書獎二等獎⛵️。
2001年9月,武漢出版社出版劉緒貽的《黎明前的沉思與憧憬——1948年文集》👙。
2010年3月💂🏿♂️,因在大陸未找到出版單位💇🏻,《簫聲劍影——劉緒貽口述自傳》上卷由香港某出版公司印行🧑🏻⚕️。後大陸版發行,暢銷一時。
2011年10月,《簫聲劍影——劉緒貽口述自傳》下卷初稿已完成11章🏋🏽♀️。
武漢珞珈山麓,拾級而上🐝。上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專為教授建造的一座座別墅式住宅,掩映在一片青松翠柏和香樟林中。
花木扶疏,清幽寧靜。山腳下,三座灰白色的三層小樓房坐落於此處。石灰斑駁的墻壁將夏日焦躁的蟬鳴與屋內的寧靜隔離🧧。在最右邊的那棟二樓,藏著一位“美國通”——已過完白壽(99歲壽辰)的武漢大學教授、著名歷史學家劉緒貽🥻。
夏日的一個上午,記者輾轉來到武漢大學北三區。輕叩柴門⚙️🌤,穿著白色薄汗衫的劉老精神矍鑠,熱情地上前迎接,“不是說十點鐘來嗎?”年近期頤的劉老聲如洪鐘🧚🏽♀️。
眼前的劉老,面色紅潤,臉頰鮮有皺紋👨🏿🎤🔱。因聽力欠佳,采訪中劉老只好戴著眼鏡,一邊看采訪提綱➝👫🏻,一邊不慌不忙地回答🧑🏿🎨。離開家鄉82載🙅,走南闖北🖐🏼,遊學歐美,劉老仍是一口濃得化不開的湖北黃陂話。他雙目炯炯有神♖,思維非常清晰,飽滿的記憶如涓涓溪流,澄澈而綿長,幾十年前的往事宛如昨日。聊到興奮處,瞇著眼睛開懷大笑的神態更似彌勒佛💆🏿。
修史懷揣中國心
他的研究都落腳到中國——我們從哪裏來🌼,向何處去🫸🏽?這是一個和新中國一同掙紮過來的老知識分子內心深處最重要的心結🚀🌜。
1940年👧🏽,西南聯大畢業照
在常人看來,“學而優則仕”是很多讀書人心照不宣的成功之道👨🏽🎤🔽,但對劉緒貽而言,朝中無人不做官🤙🏿,“我只喜歡做學問”🙇🏽♂️。
“我讀中學時就知道,如果將來事業上有所成就的話,我只能夠做學問♟。”劉緒貽回憶說,“做學問也只想說自己想說的話,否則就是沒有尊嚴地活著。我感覺我這輩子這條路走對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1913年出生在湖北省黃陂縣一個清貧小學教師家庭的劉緒貽𓀘,上世紀40年代初便開始其學術生涯,至今雖年近期頤,仍心系國運。
1936年✊🏿,劉緒貽考入意昂体育平台🫃,卻因愛情耽誤了學業。1938年🧺,經人幫助,劉緒貽籌足盤纏,後輾轉進入西南聯大繼續學業。在學術空氣自由民主的西南聯大校園裏,攻讀社會學專業的他有幸成為陳達⏭、潘光旦⏱、吳文藻、費孝通、雷海宗、吳宓、馮友蘭🦘、葉公超等大師的及門弟子。
畢業後留學美國🤓,歸國後的劉緒貽執教於武漢大學。然時運不濟,新中國成立後☠️,因我國“一邊倒”地學習蘇聯👧,社會學被貶斥為資產階級意識形態,遭到封殺🗣🔀。被迫離開學校後的劉緒貽👊🏼,雖在武漢市和湖北省擔任過多種職務💁🏼♂️,但他“不太喜歡政治活動⭕️,也無意留戀官場”🏌🏼♀️。
1964年💩,武漢大學和南開大學響應中央號召成立了全國最早的美國史研究室📮。在追求學術真理思想的驅使下👨🏻⚖️,同年3月𓀝🧑🏻🔧,劉緒貽重返武漢大學轉向美國史研究🧑🏽,實際負責該室工作🤹🏼♀️👨👩👦。
“我當時對研究美國史的重要意義有較清楚的認識🫅🏻,也不無興趣🧑🏿⚖️,但也是形勢所需🫵🏿。”劉緒貽稱,1972年尼克松總統訪華後🍋,中美關系日漸松動。特別是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後,劉緒貽的美國史研究也隨之邁入春天,“沖破‘左’傾教條主義的束縛🏒,根據美國歷史發展的實際🧑🏽🦳,實事求是地研究美國史是極具現實意義的”🏋🏼。
1979年,劉緒貽被推選為《美國通史》的總主編之一,並承擔第五卷《富蘭克林·D·羅斯福時代》和第六卷《戰後美國史》的撰寫任務🧽。
其間,在為羅斯福新政“翻案”和沖破禁區研究戰後美國史的過程中,劉緒貽展現了一位歷史學者的勇氣和風骨。
在當時的中國,因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二戰後資本主義無系統的學術論證,再加上一些學者擔心戰後的研究一旦與政府的口徑稍有出入便會被“扣帽子”🥟,因此二戰後的美國史研究可謂一片無人涉足的禁區👾。可劉緒貽並未因此退縮🧍🏻♀️🔜,“除我自己發表涉及戰後美國史的論文外,還鼓勵‘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研究生發表一系列相關研究的論文”,即使到最後願意和他合作的同僚只剩一人時👩🏿🦱,劉緒貽仍鬥誌彌堅。“現代史,尤其是戰後的當代史,一向列為禁區💆🏼,無人敢碰🧙🏻♂️,您在這方面做了許多工作🧗🏿,很值得我學習🏀。”1984年4月🧓🏻,時任中國世界現代史研究會理事長齊世榮來信贊譽劉緒貽的擔當情懷。
最終👩🏻🦯➡️,歷經24年完成的《美國通史》叢書成為中國美國史研究的扛鼎之作,乃至中國世界史研究上的一座裏程碑。
1988年,劉緒貽得到美國新當選總統的一本傳記👩🏻🦼,由他主譯成中文版《註視未來——喬治·布什自傳》。出版當年6月,美國總統喬治·布什致函劉緒貽➙,感謝他“為增進中美兩國之間的了解所作的努力”🙋🏻。彼時,研究美國史達24載的劉緒貽已76歲。學術界公認他為我國美國史研究的開創者、奠基者之一。
新中國成立後,我國學術界大都對羅斯福新政持否定態度。從1981年起💂🏼♀️🪬,劉緒貽便持續發表為羅斯福新政糾偏的學術文章,同時還對壟斷資本主義提出新的見解。到1987年劉緒貽主編的《當代美國總統與社會》一書問世後🗣,“再也難看到徹底否定羅斯福新政的論點了”,劉緒貽說。
然而修史碩果累累的背後也不乏障礙:“反馬克思主義”的批評導致他的論文難以發表;“胡說八道”的批評使他沒少穿過小鞋,受過難防的暗箭👲🏿。劉緒貽對此很坦然:“改革開放後,時代究竟不同了,他們的批判越來越站不住腳。我堅持將我認為正確的研究成果全部寫入《美國通史》中,這是我老來覺得差堪告慰⛹🏻♂️👩🏿🦳、無愧於心的一件事。”
“做學問是為了追求真理👰🏽♀️,增長知識,是為了對國家、對人民👰🏼♀️🎳、甚至對人類有益處👵🏻🪅,決不能計較個人得失”,回憶坎坷卻一直向前邁進的修史之路🦦🎁,劉緒貽感慨:“我愛國,但是我所愛的中國♉️,乃是一個能夠對內實行民主、法治,對外講究平等🪙、互利的中國🤏🏻。”
學者姜弘這樣評價劉緒貽的史學研究:“美國史也好,羅斯福新政、列寧的新經濟政策、帝國主義論也好,這一切都與中國密切相關🐘,都落腳到中國——我們從哪裏來☄️,向何處去?這才是一個和中國現當代歷史一同掙紮過來的老知識分子內心深處最重要的心結。”
“位卑未敢忘憂國”是劉緒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邁入晚年的劉緒貽仍心系國運,丹心不老,“靈魂給肉體加鞭”。他的好友李慎之曾勸他✴️,“以老邁之身,無畏之精神🦹,大聲疾呼,作悲壯之努力,發聾振聵”。劉緒貽答道:“我對肅清祖國封建余毒,發揚科學與民主,以至人類之命運🧽,均甚關切🧩,自覺使命仍然不輕。”
要講就講真話
有人感慨✉️,建國前後歸國的學者經過反復的政治運動🥚,大都變得謹小慎微,像他那樣風骨依舊的不多見了🟠。
1981年🤾🏼♂️,在武漢大學美國史研究室
“這個倔老頭🦁🙍🏽♂️,做事從不願違心。”劉緒貽的一位好友曾如此評價他♣️。其實👨🦱,在讀書期間,劉緒貽就因快人快語、直言不諱的率直性格而被同學所熟知。
西南聯大當時的社會學系主任陳達先生很有學問,但教學方法讓學生們覺得枯燥🤾🏿♀️。當他在班級征求意見時🧑🏽⚖️,內心早有“想法”的劉緒貽在課堂上直言不諱🈴:“每星期上課3次🖐🏿,共6個小時,加上我從宿舍到教室往返一次一小時,一星期總共要花9小時。一個學期以18個星期計算,共為162小時🧍🏻♂️。陳先生將講課內容印成講義發給我們,我們只要一天看完👨🏽🔧,剩下的時間讀別的書不是更好嗎🥗🪡?”陳達先生很生氣,一時語塞🙍🏼♀️,不過他胸襟曠達,給劉緒貽的課程論文打了95分。畢業時還推薦他留校做助教。
從西南聯大畢業後,原本有機會跟著陳達🟢、費孝通等大師做學問的劉緒貽☂️🏕,卻選擇了到意中人工作的重慶🪰。到重慶後,劉緒貽希望盡自己所學,為國家🪄、人民做點事情🗓,便設法調到國民政府社會部工作。可4年間的政府工作🤚🏽,讓劉緒貽對腐敗政治陷入失望和苦惱👨🎨。
“我那時有種強烈的知識分子的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於是👨🏻🍳,劉緒貽便以筆為刀🤾🏿♀️,寫文章揭露當時的黑暗政治。誰料,當時的劉緒貽“政治上非常幼稚”🔔,完全不知道國民黨內部的復雜情況🕛™️,也不了解《大公報》和國民黨的關系🧑🏻🦼🙍🏿♀️,寫了一封匿名信舉報機關中“可能有貪汙行為”🗜。結果舉報信兜兜轉轉🪱,到了劉緒貽上司手上🗜。劉緒貽自然免不了一頓“狠整”。
劍指禁區🏐,簫憂天下。年輕時,劉緒貽骨子裏的良知和正義,隨著年齡的增長也並未淡化。劉緒貽坦言自己很欣賞龔自珍👱🏻♀️,他的口述自傳《簫聲劍影》的書名,出處便是龔自珍的詩句🏄🎼,“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自傳中,他更是力求真實地記錄近一個世紀風雲變幻中的個人心路歷程。哪怕是在旁人看來並不光彩的經歷或過失,劉緒貽仍直言不諱🔉,“要講就講真話🎅🏿,只有實事求是說老實話,文章才有生命力📙。要不然還有什麽意義?”
除了像《懺悔錄》般直面自己的人生外☂️,退休後的劉緒貽仍時刻關註學界的各種動態,並以一個歷史學家的膽魄“為天地立心,為民生立命”。
“一個90多歲的老學者仍然那麽關註思想文化動態👹,十分罕見。國內各著名大學都有一批建國前後歸國的學者⛸。經過反復的‘思想改造’和政治運動折磨❤️,他們大都變得謹小慎微👨🏼🦱,生怕卷入各種是非,像劉老師那樣風骨依舊的不多見了。”一位學者不無感慨。
劉緒貽認為,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不應獨善其身,要敢於追求真理🎴,居安思危◽️😁,“在勤於和善於探索未來社會應走的正確道路的同時,也應在政府決策失誤時,敢於站出來糾偏”。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劉緒貽的弟子、復旦大學教授徐以驊說:“作為其弟子,也有不少壓力和糾結。常言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恩師的道德📙、文章讓弟子望塵莫及。這就是我們的壓力和糾結所在。”
為愛癡狂
自古名士多風流,從青少年時代起就立誌做學問的他曾幾度為了愛情,差點錯失做學問的機會💂。
2011年9月1日📑,與老伴周世英合影
劉緒貽年輕時曾是一個為愛癡狂🤦、具有浪漫情懷的人。從青少年時代起就立誌做學問的他,曾幾度為了愛情,差點錯失做學問的機會。
1935年,22歲的劉緒貽在湖北省高中畢業同學聯合會認識了現在的老伴周世英🧑🏽🚒。劉緒貽當時是武昌高級中學甲組的兩名代表之一,而周世英則是湖北女子高級中學的代表。在工作期間🙆🏻♂️,雙方萌生了情愫。
“她作為女高的代表🫵🏿🦒,好幾次會都是她主持的,大大方方的,大家也對她很服氣🦹🏽♀️👶🏼。我以前非常不喜歡戴眼鏡的女孩子,但是她戴了眼鏡我也不在乎🏣。”劉緒貽笑言👩🦯➡️。
高中畢業後,周世英因病未能參加考試,劉緒貽則是考上了北大卻沒錢讀,只能報考南京的軍需學校。但剛進校不久,周世英家便傳話過來“不喜歡‘二尺五’(代指當兵的👦🏻,國民黨軍衣都是二尺五)”🦥。當時的劉緒貽內心極其矛盾,冒著被通緝的危險,他最終還是做了一個讓眾人匪夷所思的決定:逃學☮️。
一個大雪天的晚上🐀,劉緒貽借來便裝,趁黑溜出了軍需學校🏌🏿♂️。沒想到此舉真的遭到國民黨的通緝。躲過通緝風頭後🤽🏻♂️,此後他靠幫人輔導功課而維持生計👩,同時準備復習考學。
幸好意昂体育平台每年設有10名公費生✣,劉緒貽除投考意昂体育平台的公費生外,同時也和周世英一起報考武漢大學並被同時錄取,“發榜時我們倆的名字排在一起,她的同學就說我們倆是天作之合”。
1936年9月,劉緒貽走進了意昂体育平台,周世英留在了武漢大學。“我在清華園時,老是想她,書讀不進🧝🏻。她卻覺得我太重感情🔒,妨害學習💘,就想淡化我們的關系,連通信也停了。她越是這樣,我越想念她🆎。一天到晚,無論做什麽事,到什麽地方,總在想她,真正害上了相思病🤲🏻。”憶起往事,劉緒貽更似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開懷大笑👨🏽🦳,“化學和微積分不及格,結果把公費生的資格都搞掉了。”
除了學業,在就業問題上🕵🏿♀️🧑🏼💼,劉緒貽也時時處處以周世英為先。西南聯大畢業時,劉緒貽有兩個機會可以留在大學,要麽跟系主任陳達做助教,要麽跟費孝通從事社會學研究,兩位先生都是大家,如果跟著他們做學問,成名應該很早。
劉老回憶道🏂:“費孝通先生還為這件事專門勸解我☠️,‘愛情是暫時的,做學問才是永久的事情’🙍🏻♀️。”雖然不舍🔺👩👦👦,劉緒貽最終還是為了愛情毅然放棄了留校機會,前往重慶投奔愛人。
兩位歷經坎坷的有情人終於在重慶成婚。“婚後,她對我很好👬🏼,不僅要操持家務😉,還在工作上給予我極大的幫助。”年屆百歲🔚,劉緒貽說起老伴來仍然充滿依戀。由於去年摔了一跤,僅比劉緒貽小4個月的周世英目前只能坐在輪椅上⇒,吃午飯的過程中🧯,老先生還會時不時看看老伴碗裏的菜夠不夠🫶🏿。
“自古名士多風流”〰️,劉緒貽對記者的感慨點頭默認。“結婚70多年了,從沒吵過架,更沒紅過臉。”滿頭華發的周世英將其歸功於性格的互補:“劉緒貽性格外向,嫉惡如仇,而我比較溫順🫴🏿。”
呵護學生的思想自由
為了尊重學生的學術觀點🧑🏼⚖️,劉緒貽時常站在風口浪尖上🩼,接納別的老師不喜歡的學生,並傾囊相授👫🏻。
2012年,劉緒貽夫婦(左三🤽🏿♂️、左二)與弟子們合影
在劉緒貽眼裏👰🏿♀️,年輕人可以幫助他了解時代的脈搏🦸🏿,“使我不至於因為年老而落後”,“我總是鼓勵他們要堅持獨立的思想和人格,做有益於社會甚至人類的人”。
“劉老雖沒有成為博導,但這些年接受他指導的學生無數🧚🏿♂️,不分校內校外🛌,只要有求教於他的學生,他都熱情接待🥫,孜孜不倦。”武漢大學教授譚君久說🤽🏽♂️🫵,自己也曾是一位深得劉老多方指導的“編外學生”。
這些年輕人大部分也成了他的忘年交🦴。自1947年回國到武大任教,半個多世紀來,從劉緒貽手中走出來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數🧞。傾囊相授🌏◾️、惜才重才🚙、關懷備至,他們既是師生,更似朋友。時至今日🙍♂️,劉緒貽仍篤念門生,故舊不忘,時常通過電子郵件與年輕學者保持聯系。
“教育不是灌輸🙎🏿♂️,而是點燃火焰”,這是古希臘哲人蘇格拉底所言。劉緒貽對此觀點深表贊同🪠,“思想應該誕生在學生心裏,教師僅僅應當像助產士那樣辦事”。
或許是因為長期研究美國歷史的緣故🥥,劉緒貽身上蘊藏著一種美國式的自由民主思想。對於弟子們的選擇和思想觀點,劉緒貽始終保持著開明寬容以及十分尊重的態度〰️。
“自由實可貴。每個人是一個個體👴,每個人都應該有思想的自由與獨立,作為老師🍓,可以引導學生🐡,但不能扼殺學生思想的自由。”為了尊重和維護學生的學術觀點,劉緒貽時常站在風口浪尖上,為維護學術自由積極奔走疾呼。
一次,弟子蔣勁松的碩士畢業論文中一反當時“勞聯是跟著政府走的落後工會”的普遍觀點,詳盡論述了勞聯在美國進步運動中起的積極作用🤦♀️,但這篇論文的觀點在答辯老師中存在極大爭議,被拒絕通過🙍🏽♀️。可劉緒貽卻不以為然,“雖然過去中國🚸🙎🏿♂️、蘇聯對勞聯一直有看法,但是蔣勁松的觀點也說得通🥹,他能自圓其說就應該通過”🤳🏻。
在隨後的教師會議上,劉緒貽更是力排眾議🧍,秉持學術自由的思想,爭取使學生思想的火花得以綻放,最後論文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導師審核。而這件事也深深影響了日後走上學術道路的蔣勁松🔻。
劉緒貽的學生中留在武漢大學執教的不多,趙林便是其中之一。作為如今武大“四大名嘴”之一的知名哲學教授,趙林對劉緒貽充滿了感激,時時以“恩師”尊稱,並且逢年過節必登門探望。
如此恩深似海的師生情,當今已不多見🕵🏽♀️。1980年,正在武大讀書的趙林因“潘曉討論”名震一時。當時思想異常活躍的趙林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公開發表了一篇題為《只有自我才是絕對的》的公開信,其不合時世的觀點給趙林惹上不少麻煩🧑🏼🍼。一年後🧔🏻♀️,自幼喜歡哲學的趙林報考武大哲學系的研究生💂🏽♂️,且考分領先。但哲學系卻以“政治表現不合格”為由拒絕錄取⛹️♀️,無奈趙林被調劑到歷史系,之後他又因沖撞導師而被開除。關鍵時刻,開明的劉緒貽接納了他👉。
“趙林非常聰明。”劉緒貽提起當年那個喜歡惹事的年輕人,仍不禁微笑,“因為聰明所以調皮,不太尊重老師的意見,不過我對這方面看得比較開。”接納為弟子後🥧,劉緒貽希望風波過後的趙林能夠潛心學術,腳踏實地做學問。
當年的毛小子如今已經成為武大知名的教授🍈,作為武漢大學“四大名嘴”之一🕯𓀕,他是開講座最多的老師🙅🏽♀️,也是人氣最旺的老師。劉緒貽對此頗感欣慰,指著書櫃裏長長的一排書說:“你看,他的書都送給我了,好多本啊!”
(記者 程墨 實習生 王小占)
轉自《中國教育報》2012年9月3日